“就憑你一看見我,就把我抓了起來,就憑你現在不是在參加宴會,而是在這裡審判我!”光頭鬼笑得坦蕩,“我是挺自以為是的,但在足以影響我命運軌迹的大事上,我從不缺乏實事求是的精神。”
“告訴你,也不是不行。”姻緣大仙把腿一翹,“但凡事有來有往,你必須先告訴我,一個本該轉世投胎的鬼,是怎麼跑到我流沙河來的?你又是如何記得自己前兩世的記憶的?”
林黛玉聽到姻緣大仙的話,忽的心下一驚,替光頭鬼捏了把汗。
“因為……”光頭鬼遲疑了片刻,“我偷到了孟婆湯的解藥!地府的看守怕自己渎職的事被發現,便與我做了交易,他把我放出來,我替他保守秘密。”
“這個說法,不錯!”林黛玉暗暗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可光頭鬼話音剛落,姻緣大仙便驚得從河神寶座上“騰”一下站起身來。
“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打算再投胎了?”
光頭鬼瞬間就捕捉到了姻緣大仙的慌張,嘴角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笑來,“也不一定啦,看我心情吧,畢竟我都拿到孟婆湯的解藥了,投不投胎的,也沒什麼差~~”
“哈哈哈!”姻緣大仙忽的大笑起來,“天上地下,誰不知道,孟婆湯根本就沒有解藥,小家夥,你扯謊扯得太過了!”
“哦?”光頭鬼摩挲着下巴,擡起頭直視着姻緣大仙,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高傲姿态開口道,“大仙,我看你的布局,想必是要幹一番大事的妖。豈不知,成大事者,最忌諱的便是一件事!”
姻緣大仙微眯起眼,“何事?”
“傲慢!”光頭鬼迎上他的目光,語氣鎮定,“有些東西你沒有見過,并不代表沒有。大仙,我們何必針鋒相對呢,隻要你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凡事咱們都可以商量,包括讓我去投胎的事。”
“怎麼?你要挾我?”姻緣大仙又緩緩坐回了寶座,七日一次的舊瘡新傷,讓他的一舉一動都伴随着熾熱的隐痛。
光頭鬼察覺到了什麼,也嗅到了這水晶宮内似乎總是彌散着一股如有若無的淡淡血腥味,他知道姻緣大仙很可能受傷了,但并沒有說出來。
一個呼風喚雨的妖王,是不會容忍無名之輩随意揣測他的弱點的。
“這是商量,怎麼能是要挾呢?你實在不想說的話,那就算了,我繼續當我的孤魂野鬼。天下之大,我總能從别處找到答案的。”
“等等!”姻緣大仙松了口,“讓我告訴你也可以,但有個條件,恐怕你不會答應。”
光頭鬼:“你不說,怎知我不會答應?”
姻緣大仙:“我要你的九個骷髅頭,串成鍊子,套在我的脖子上!”
嘶——!
别說光頭鬼自己了,就連一旁的林黛玉,聽到這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妖怪的喜好未免也太抽象了點,喜歡拿骷髅頭串項鍊戴,真是既沒有人性又沒有審美。
誰知,光頭鬼倒是不懼,鎮定地問了個關鍵性的問題,“為什麼非要我的腦袋,你想要骷髅頭,恐怕你的手下一日就能搜羅幾百、幾千個送來。”
“不,你錯了。”姻緣大仙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光頭鬼面前,高大的身軀投下更為高大的陰影,将光頭鬼一整個籠罩着,“我做這骷髅鍊子,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你!”
光頭鬼的眼眸怔了怔,心中暗驚,“為了我?我不明白!”
“既然你已經獲得了前兩世的記憶,就應該意識到了一件事,你的身份和人生課題,每次都是一樣的。”姻緣大仙垂下眼眸,将手放在了光頭鬼的腦袋上,“作為一個和尚,去西天取經。”
“沒錯,所以你前兩次,吞我之前,都問了我同一個問題。”光頭鬼回憶道,“問我是不是要去西天拜佛求經的。”
姻緣大仙點了點頭,但很快又搖了搖頭,“但你渡不過我的河,流沙河的界碑上刻印了一首歌謠,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唯有一法,能讓身為凡人的你渡過流沙河。”
光頭鬼心中一動,脊背竄起冷意,“什麼?”
“由渡河者,生生世世死後的骷髅頭制成的骷髅船,足足九個串連起來,方可渡過流沙河!千難萬劫,唯有自渡,可得了然。”姻緣大仙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兩個骷髅頭,“你現在,還差七個!”
光頭鬼看着姻緣大仙挂在脖子上的兩個骷髅頭,一陣惡寒忽的竄上心頭,恐懼如同巨浪一般席卷着他,讓他腿軟得跌倒下來,坐在地上眼神飄忽着,喃喃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為何非要去西天取經,為什麼我一旦投胎做人,腦子就會被那個念頭裹挾,推着我去做那件事?”
姻緣大仙剛想說什麼,忽然察覺到大殿旁有了一絲動靜,他大呵了一聲,“出來!”
随後,朝着那處猛的将降妖杖擲出!
“卷簾大将!”一隻烏龜接連着翻了好幾個跟頭,大聲疾呼道,“杖下留情啊!”
那烏龜翻滾着,堪堪停在了角落裡,變回了豬妖的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