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夜。
渾厚的鐘聲在夜色中響起,宣布霍格沃茨進入宵禁時刻。
身為教授,哦不,身為前教授的羅爾先生并不受校規約束,他仍然待在盥洗室,對鐘聲恍若未聞。
他擡頭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蒼白、瘦削,眼窩凹陷,胡子拉碴。
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他嗤笑一聲,甩了甩手上的水,轉身就要往外走。他明天就要離開霍格沃茨,現在還沒整理完自己的行李。
一支魔杖在他身後憑空出現。
一道紅光将他擊中。
“啧,垃圾。”西裡斯從隐形衣中鑽出來,用腳尖踢了羅爾幾下,确認他短時間内沒辦法清醒後說道,“出來吧,你想怎麼揍他?”
萊姆斯居高臨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羅爾,神色冰冷地像在看一具屍體:“我更想殺了他。”
“冷靜,月亮臉。”詹姆在後面勾住他的脖子,“他不配髒了你的手。”
“就應該以牙還牙。”西裡斯臉上是殘忍的笑意,他本來就長得具有攻擊性,夜色與月光交替将他的身影分成兩半,笑容在割裂的光影中顯得愈發駭人,“把他對塞萊斯特施的魔咒還給他怎麼樣?”
彼得站在後面不敢說話。
詹姆一把摟過西裡斯的脖子,半是勸慰半是無奈:“你也冷靜點行不行,那是不可饒恕咒。”
“不過,我倒是有個想法。”詹姆的眼睛轉了轉,“我們前幾天學的小魔咒你們還記得嗎,我想我們有了一個極佳的實驗對象。”
羅爾在禁林邊緣蘇醒。
他一睜眼就能感受到身體内的巨大疼痛——更可氣的是他的皮膚上根本看不出任何傷痕。他的魔杖放在辦公室,沒辦法第一時間治療自己,胸腔中的疼痛在身體内勢如破竹般高歌猛進,他像是被暴力撕扯又重新拼好的木偶,身體裡的每個零件仿佛都被安錯了位置般抗議着叫嚣。
羅爾暗自咒罵着。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準是那幫惡心的、自大的拉文克勞幹的,他甚至都沒有懷疑赫奇帕奇,因為這個廢物學院一開始就不在他的腦海中存在。
他暗暗發誓,等有朝一日一定要教訓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胸口的疼痛甚至沒敵過大腦因為氣憤而激起的鈍痛,他咬碎了牙,将塞萊斯特他們用更惡毒的語言咒罵了一遍。
他一步一挪地移動到黑湖邊,謝天謝地,穿過一片草坪他就能回到城堡。羅爾破碎的心髒受到了短暫的安慰,他直起身子,加快了移動速度。
然而很明顯,他高興早了。
一群戴着面具,罩着黑袍子,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讓人連性别都無法分辨的巫師出現在離他幾步遠的位置。
“你們……你們是誰?!食死徒,還是……”羅爾的魂魄被吓得緊急出逃,提前替他去見了梅林。
隻不過話還沒說完,他的後腦就傳來一陣鈍痛,又一次不省人事了。
“所以我說,還是麻瓜的辦法好用。”一個清亮的聲音說道。
“有點像街頭小混混,但是我喜歡。”女聲的主人上前兩步,一腳踹向羅爾的手臂,昏迷中的人發出痛苦的悶哼。
“速戰速決,别讓他提前醒了。”另一個男生說道。
如果塞萊斯特此刻在這裡,那麼她一定能分辨出來,這些熟悉的聲音來自赫奇帕奇的兩個級長,她的好搭檔希斯,以及她最好的朋友艾洛蒂。
一陣洩憤般拳打腳踢,幾人可算出了口惡氣,估摸着羅爾蘇醒的時間,他們快速返回城堡。
“不過,他為什麼會從禁林那邊過來啊?”赫奇帕奇的級長問。
“誰知道呢。”艾洛蒂随口回答,“估計是有人對他的惡作劇吧。”
羅爾覺得霍格沃茨太可怕了。
不僅有公然與他對峙的盧平,還有神不知鬼不覺将他弄到禁林的學生,甚至還有悄無聲息潛入城堡的黑巫師!他從劇痛中蘇醒,手伸向自己的後腦勺,果然摸到了一個大包。
他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原以為外面風雨飄搖,霍格沃茨是最後的避難所,誰知道這所城堡之中危機四伏,鄧布利多那個蠢老頭都沒意識到黑巫師早已入侵!他萬分慶幸自己做出了辭職的決定,下定決心離開英國回德國避難。
什麼純血混血家族榮光,統統都去見梅林吧!自己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他顧不上滿身的疼痛,加快了腳步趕緊回辦公室收拾行裝。
怎料推開辦公室的門,卻發現一個身穿拉文克勞院袍的少年坐在他的椅子上閉目養神。
托塞萊斯特的福,羅爾現在一看到拉文克勞就渾身難受:“你是誰?誰允許你進來的?快給我滾出去!”
“吵死了。”少年睜開雙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揮揮魔杖将辦公室的門鎖住。
和羅爾上課時一樣的動作。
少年右手撐頭,左手有一搭無一搭地擺弄羅爾落在辦公室的魔杖,時不時将目光施舍給站在門口的人一眼。
兩人一坐一站,羅爾居高臨下,卻在少年那裡體會到了無法違抗的氣場和徹骨的寒冷。
或者說,是陰郁。
羅爾的額頭沁出冷汗,身上所有疼痛都起身為恐懼讓路,他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強烈地感受到少年散發出的強大的氣場。
惡意就像無聲蔓延的觸手,慢慢慢慢爬上羅爾的肩膀,如絲線般靈活地鑽進他的身體,在血液裡橫沖直撞,緊緊纏繞住顫抖的動脈血管,殘忍地逗弄它、吓唬它,讓人猜不透、摸不着。
你猜,我什麼時候會捏爆你的心髒?
小巴蒂像是玩夠了,站起身走到羅爾面前,可憐的前教授已經被他吓到腿軟,如果不是自尊心來支撐,他怕是能當場跪下。
最深切的傷害往往不是切膚之痛,而是誅心刺骨。
羅爾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小巴蒂來做什麼,不知道他自己還能不能活過今晚。
就像惹怒了一條陰冷的毒蛇,你不知道他會在哪裡靜靜窺伺,然後突如其來對你露出獠牙。
懸在頭頂的達摩克裡斯之劍會最大程度刺激每個劍下之人最敏感的神經。
小巴蒂輕笑了一聲,他滿意地看着羅爾在他面前瑟瑟發抖潰不成軍,神情餍足,他伸手輕輕拍了下羅爾的肩膀:“别害怕啊,教授。”
羅爾蒼白的臉開始漲紅,就像被扼住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