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同一刹那,那一聲怒吼明明還充斥在耳邊,呂繁已經驚夢醒來,喉嚨幹澀生疼,太陽穴突突劇烈跳動。胳膊隐隐作痛,那麼的清晰、那麼的透徹,仿佛還啃噬着野狼的利齒。汗水濕透了香槟色的綢緞睡衣,他伸展不開手腳,一陣陣痙攣從指間麻痹到心頭。
也許是額頭滾落的汗水跌落到眼睛,也許是長久壓抑的情緒終于放大到極限,呂繁捧住腦袋不可抑制的嘶啞哭泣,這段時間以來他努力憑借過往經驗不斷進行自我救贖,但是這種救贖始終是有限的,好不容易搭建起來的一塊心理防禦,僅僅一場夢境就徹底沖垮。日複一日,夜複一夜,他終究不過一個血肉之軀,哪裡抵抗得過這般浩劫的夢魇心魔。
難道隻有一死,才能擺脫這種愧疚和折磨?
終究隻有一死,才是我贖罪和解脫的辦法?
沒有人莫名其妙的想死,想死的人總被逼到無可奈何。
呂繁壓抑、嘶啞、克制的嗚咽在寂靜的夜裡徘徊,他沒有辦法阻止自己想要以死尋求解脫的念頭,縱然這花花世界裡有許多不舍,但比起這樣無止盡的内心折磨,他已經力不從心。
傅俊堯早就醒了,或許他一直沒有入睡,在身邊人噩夢初醒的那一刹那他就幾乎同時睜開了眼睛,黑夜中那個抱頭哭泣的剪影,與他認知裡那個剛毅倔強的呂繁大相徑庭。
不知為何,他心裡有些不太舒暢,呂繁哭得越是傷心,他越覺心裡堵得厲害,就像是有一塊海綿泡了水,發漲了十倍堵在那兒。蘇衍那句“在我三哥心中,你永遠也無法超越的人”終究成了他心口的一顆朱砂痣,管它白月光還是紅玫瑰,肉疙瘩長在心上了,不割掉不痛快。
“閉嘴。”
他其實想說别哭了,但話到嘴邊,拐了十八道彎,終究是變成了“霸道總裁風”。
但呂繁并沒有聽到他說的什麼,沉浸在絕望痛苦的思維裡,就像是作繭自縛的一道屏障,完全阻斷了他和周圍的一切,沒有什麼胡思亂想,他隻是在生與死之間不斷徘徊。
死,何其容易。
死,又何其難。
呂繁終于擡起頭,淚水打濕了他的眼睫,在微弱的夜燈下看不真切,視線卻落到了不遠處的圓形茶幾上,那裡有一隻漂亮的玻璃花瓶,插着一指勿忘我。
他剛一動身,傅俊堯就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想也沒想的一把抓住了呂繁的手,皺眉問道,
“你做什麼。”
呂繁停頓了一下,像是那層繭破了,茫然的回頭,看向傅俊堯,眼神有些分散,聲音嘶啞道,
“死……”
“什麼?”
可以說是被吓了一跳,傅俊堯來不及思考,已經翻身直接把人按在床上,鉗制住呂繁的雙手,再一次問道,
“你要做什麼?”
呂繁已經清醒過來,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上方的男人。他心裡一陣發麻,開始擔心自己剛才是不是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或是說了什麼奇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