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了前天晚上。
晚上劇組下戲後,言阮敲響了俞峸池所在的2219的房門,男人已經像在景麗酒店一樣,将2219訂成了長期套房,時不時就會來這邊看他一次。
言阮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嘴上默念着台詞,一邊無聲做着口型,一邊想象景栩說出這句話時的語氣、停頓以及表情。
俞峸池則在沙發上處理着盛華的近幾個月的決策報表。言阮背對着他,抱着抱枕,時不時換個姿勢,露出的劇本頁面五顔六色,滿是熒光筆的痕迹,其中紫色占了大頭,這是言阮自己的台詞。一看就是有一場非常重要的戲要拍。
小東西比他想象中的要認真得多,他本以為他不過是因為沒做過演員,圖個新鮮,才想方設法進了這個劇組,卻沒想到他認真起來,是這樣“廢寝忘食”的。
“你就是這樣信任我的?”
言阮反複嘗試着說這句話時的演繹,這次念出了聲。
“俞總,你看看我這段這樣演合不合适。”
完全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的言阮終于回到了現實,他轉過頭,對俞峸池說道。
俞峸池的眼睛絕對是最好的尺。
男人放下手中已經處理得差不多的報表,擡頭便看見了他那雀躍的眼神。
同一時間,言阮得到了男人眼中的默許,一下子蹭了起來,先是站在他面前講了講這個片段的劇情,又由這個片段的始末講到了沈意周和景栩的人物設定……
可他講着講着又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俞峸池和沈意周完全是兩個人,兩種風格,他面對着他演戲,很難将他想象成後者。
看着言阮突然猶豫的神色,俞峸池大概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問他道:“沈意周不在這裡,你便成為不了景栩嗎?”
說着接過了他的劇本。
言阮深吸一口氣,将眼睛輕輕閉住,再睜開時眼神已經不一樣了,他變成了那個純粹幹淨的景栩。
景栩每每看着人時,都會給人一種清澈感,能讓對方像出自本能般放棄戒備。以至于幾乎沒有人能想象出他生氣的模樣。
言阮看着俞峸池的眼睛,終于對他說出了這句:“你就是這樣信任我的?”
眼神或哀傷,或失望,或憤怒。
“怎麼樣?”
下一秒,言阮又做回了言阮。
俞峸池眼中有笑意,言阮的眼神戲含而不露,其實早已脫離新手演員的誤區,表演的痕迹也很淺淡。
“好,但是還不夠好。”他這樣評價道,又問他:“剛才演戲的時候在想什麼?”
聽到俞峸池口中的“好”,言阮心裡是雀躍的。
其實他剛才表演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多想。
他看着男人道:“你教過我的,再多的技巧都隻是輔助作用,隻有你真正成為角色,才能做這個人,做出他會有的表情,流露他會有的情感,剛才我不過是想象自己又回到了學校,信任的沈意周對我們之間約定的輕視……”接着他又道:“可你覺得我還不夠好……”語氣有些撒嬌的意味。
男人眼中笑意不減,道:“有一點,我想你是清楚的,在這場戲中,景栩的情感很複雜,但他心中所有的情緒是否都會對沈意周表露,他的悲傷、不甘、刺痛、失望,哪一個更重,哪一個是最後的眼神情緒的定位?”
“表演的細節很重要,演員不能僅僅依靠導演在片場的調教才做出反應,而早應該在演出之前就好好揣摩劇本中留白的文字。”
“生動細膩又有層次感的演繹,常常是在真正理解了角色,以及情景之後才流露出來的。”
男人的嗓音低沉,眼中有一絲淡淡的随意和疲倦,但是看着言阮的眼神卻仿佛一劑鎮定劑,将剛才還躁動不安,演戲時有些稍稍分不清重點的人俘獲。
就這樣,俞峸池又像當初在訓練營一樣,給他上了一課。
所以在第二天的拍攝現場,他才得以“超常發揮”,得到陳留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