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神之眼》果然是你應得的……”

男人甩下這最後一句話，還不待言阮反應，便轉身離開了這裡……

……

言阮頹然坐在酒莊大廳，也不知裡面的賭酒大賽什麼時候結束的，顧林和白商出來時，見他這副鬼樣子，以為他隻是喝醉了。

“言阮你在發什麼呆，走了，晚上帕裡斯酒店會舉行最後的款待宴，如果剛才你還沒喝夠，下一場準把你喝趴下……”

顧林從來不是個心細的人，此時沒有發現言阮的不對勁兒，白商卻覺察到一絲微妙之處。

*

一小時後，天色已經漸黑，他們回到了白家在加龍納河谷的資産之一——帕裡斯酒店。

此時酒店金碧輝煌，水晶燈将每層樓照得亮如白晝，遠遠看去，宛若一座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金殿。

侍應生帶他們來到了中層的開放式宴會廳。

宴會廳一共有五層，中間由兩道盤旋上升，殊途同歸的水晶樓梯相連。

他和顧林他們走在右邊的樓梯，而俞峸池和白行一行人在左邊。

兩道水晶樓梯彼此纏繞，遙遙相望，直到終點才彙合。

藍溪一直跟在俞峸池身邊，有些意味莫名地看着不時将目光打在俞峸池身上的言阮。

宴會廳中央的長桌上，各式各樣的甜點已經準備就緒，他們落座後，東道主傑米起身向他們緻意：“我親愛的客人們，很高興你們來參加帕裡斯最高規格的晚宴……”

傑米提示他們可以先根據個人喜好來點酒，點完酒之後再決定菜品，宴會可以使用點餐模式，也可以進行自助。

言阮在白商的推薦下點了酒，然後又去周圍轉了轉，拿了一堆海鮮。

顧林坐在他左手邊，看了一眼他倒騰的吃食，評價道：“你這口味偏好也太明顯了，不是海鮮就是甜點的。”這時李妮霏和夏妍也笑嘻嘻地回了座。

白商拿過言阮的杯子，接過侍應生醒好的酒，為他倒了點：“嘗嘗，海鮮适合配冷一點的酒。”

言阮随手接過，直接喝了一口。

酒水入喉，絲絲冷意，他皺了皺眉。

白商問：“怎麼，不喜歡嗎？”

顧林瞥了兩人一眼：“白商你給他喝的什麼？”

白商回道：“密爾度。”

密爾度是一款德國酒，适合夏天，頗受當地人喜愛。

顧林笑了笑，重新找侍應生拿了個幹淨杯子，選了另一款色澤紅潤晶透的葡萄酒給言阮倒上。

顧林：“試試？”

言阮喝了一口，随即便笑了。

他嘗到了桃幹、紅梨還有杏的味道，這是他今天喝過的最甜的一款酒，而且尾調非常幹淨。

顧林心知他喜歡，向他和白商解釋道：“一款意大利冰酒，甜度頗高，調子柔且暖，夏天不一定就要喝密爾度。”

白商用有些陌生的眼神看了一眼顧林，顧林則是不避不讓地看了回去。

言阮碰了碰顧林的胳膊肘，問他：“你喝過一款藍莓雞尾酒嗎，名叫掠影，聽說很受歡迎。”

顧林回道：“喝過，上次你去過的Untinowslp酒吧也有，不過我不太喜歡……你别說，它和白商給你的密爾度倒很像。”

言阮眼睛一亮，好像終于找到了懂他的人。

“藍莓，薄荷……和雞蛋清的味道，被一塊巨大的方冰泡得冷得不能再冷，第一口喝下去會有點苦，但是卻很夢幻……”

“像一隻浮出海面的海妖吐出的……泡泡，我本以為那味道會很清爽美好，實際上卻讓我感到一種冷腥，不是真的嘗到腥，而是感覺上的腥……”

“可是卻有那麼多人喜歡，我欣賞不來……”

顧林的眼底不自覺地泛出一股笑意，用一種自己都沒見過的溫柔眼神看着他道：“傻瓜，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你永遠是對的。”

言阮有被他安慰到，他擡眸與顧林對視，看見對方也正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看着他，那目光就像他今天為他選的酒，柔中帶暖，與白天俞峸池看他的眼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甩了甩頭，想擺脫這樣的想法。

他想，俞峸池在一開始的時候對他其實也是很好的，他曾經看着自己的眼神也那麼熾熱，隻是後來……

酒店的燈光太盛，照得有些晃人眼睛，可這裡的大多數人都習慣了這樣的場合，喝起酒來也一點不節制。

唐雙擇拉着傑米，繼續遊走在宴會廳的各個餐桌邊，藍溪不勝酒力，想讓俞峸池陪着他去面向溪谷的露台坐一坐。

白行意味深長地看着兩人，時不時又向遠處的言阮看去。

他看見言阮坐在自己的侄兒和羿風的顧林中間，頗受“照顧”，可明顯那孩子和顧林更加熟稔親密，兩人随便說幾句悄悄話，便能将旁邊的白商冷落了。

見藍溪在露台的歐式吊椅上吹着轉涼的夏風，漸漸熟睡，白行來到了俞峸池身旁。

他不信今天宴席上顧林對言阮放肆的“照顧”沒有入眼前這個男人的眼，可笑的是，前段時間的中秋晚宴，好像也上演過相似的一幕……

可見俞峸池毫不在意的樣子，身邊還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藍溪，真是有趣又諷刺。

唐雙擇巴結俞峸池，将藍溪送給了他，後者欣然領受，難道就因為這樣，從此冷落舊情人？

“我看俞總在晚宴上都沒喝幾杯，是加龍納的葡萄酒不合俞總的口味嗎？”

白行将一杯新酒遞到了俞峸池手上。

“敬原力和盛華未來的合作。”

俞峸池聽到“合作”二字，面色一沉。

白行指的“合作”，當然是《諸神之眼》。

原力有強大的孵化能力，原創了《諸神之眼》的劇本，将這部史詩的特效、世界觀、服化設計籌備到一種極緻完善的地步，可他們卻缺演員。

缺能夠吸引眼球，有号召力的，煥然一新的演員。

因此才會決定和盛華、羿風合作。除此之外，《諸神之眼》的資金籌備也是個龐大的數目，奇幻類史詩能否在未來的内陸大行其道，支撐時間跨度和利益牽涉那麼廣遠的拍攝計劃，一切都隻是未知數。

三家公司的投資與協議，都有“對賭”的成分。

白行向遠處宴會廳二樓中央的長桌看去。

“不過據我所知，俞總好像并不是很贊同言阮出演《諸神之眼》？”

圍坐長桌的幾個年輕人說說笑笑的，場面一度混亂，顧林和言阮不時貼耳說着小話。

俞峸池順着他的視線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的眸色漸深，語氣卻仍是冷淡：“小孩子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

白行顯然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他正色道：“俞總是舍不得将他交給原力嗎，交給奧蘭這個角色？”

“他現在什麼都還不是，甚至拿不出一件像樣的作品，《隐冬》不過是小打小鬧，怎麼能夠入白總的眼？”

白行付之一笑，道：“Stinig選角公司的Rio，俞總可認識？他一向說一不二，從不讓明珠蒙塵。”

“沒有俞總的同意，原力不可能強行與言阮簽訂合約，這對《諸神之眼》是損失，對俞總和我的合作也是損失。”

俞峸池的态度仍是輕慢，不過不是對白行和原力，而是對言阮：“白總說笑了，盛華每年都會輸出一批數一數二，風靡各個領域的新星，言阮對于盛華來說并沒有那麼重要。”

白行聽到這樣的回答，心裡冷笑一聲。

他不否定俞峸池的自信，因為盛華确實有這樣的實力。

再次開口，他的言語中出現了鋒芒：“不說盛華，言阮對于俞總而言呢？”

俞峸池的眼神變得有些危險，他回視白行。

白行的原力與盛華齊名，他是他有力的對手，但是作為盟友，他們卻并沒有将真心相付。

圈内的風言風語，他不是有所耳聞，而是了然在胸，白行喜歡的不是女人，他和自己一樣，身邊的人換來換去，他和他夫人的婚姻，名存實亡，兩人隻是利益夥伴關系。

那天俞緣衣的生日宴，白行像看獵物般打量言阮的眼神，他不是不知。

白行現在反過來問自己言阮在他這裡的位置，不隻是一種試探。

他與白行碰杯，将問題反抛給了他：“不說合作，言阮在白總眼裡如何？”

白行的眼神忽而變得淩厲起來：“我以為俞總想我看重他，喜愛他，難道不是嗎？”

“言阮一直死心塌地地陪在俞總左右，直到幾個月前，唐雙擇将藍溪送到了俞總身邊。”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言阮好像因為這件事，變得越來越叛逆……”

白行若有所指，不過他指的是言阮未經俞峸池點頭，便和白商簽訂《諸神之眼》的意向合約這件事，雖然這已經足夠觸俞峸池的逆鱗。

白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和言阮走得越來越近，說是朋友也好，說是知音也合适。

但是白行對自己的侄子再了解不過，白商對言阮的接近，有些不同尋常，加龍納河谷的葡萄酒節，他幾乎全程陪同，白商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情了？

二樓的長桌宴上，發出一聲起哄般的捧笑聲，幾個年輕人好像在玩兒什麼接龍遊戲，白商喝了一杯酒，接着是言阮，再是顧林。

可再次輪到言阮時，顧林卻将他的酒杯搶來，悶頭喝了下去……

白行的話聽到俞峸池耳中，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他三番五次的警告，言阮全當了耳旁風，為了拍一部戲，和顧林整天膩在一起，暧昧不清。未雨綢缪，簽了《諸神之眼》，什麼奧蘭，西格，通通都是言阮的借口，連白行這個外人都看了出來，言阮不再受他的掌控……

言阮就像一隻即将要卷起風暴的蝶，想要飛離自己的指尖……

白行就是憑借這一點，來與他談判的嗎？

他拒絕白行時的遊刃有餘開始被消融，理智慢慢被心中升騰的怒火燃燒殆盡。

他冷硬地回道：“白總是怪我不願意順水推舟嗎？”

“如果我讓言阮加入《諸神之眼》，盛華可以得到什麼好處？”

白行深以為然，回道：“俞總都已經說過了，言阮并不重要，原力想要的是和盛華深度合作，希望俞總付出信任。”

俞峸池和唐雙擇達成共識，在與原力簽訂的協議上仍有保留，三方加入，原力仍覺得自己是在孤軍奮戰。

“為了表達我對盛華的誠意，我願意答應盛華和羿風在初定協議上對《諸神之眼》提出的要求，同時讓利投資比。”

“我知道俞總是性情中人，一直将言阮視若珍寶，我又怎會橫刀奪愛，得罪了俞總，令原力處在被動的局面，我們是合作夥伴，不管是過去，還是将來。”

白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以退為進，在反複試探他，不僅是三方公司的合作，還有言阮在他心裡的位置。

他說：“如果俞總信任我，我也可以替俞總管教一段時間這個越來越不安分的人。”

俞峸池看到了白行眼中的欲望。

他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也知道這個決定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半晌，他對白行道：“盛華有無數個言阮，少一個IMMA的，無足輕重。”

他聽見自己說：“白總想要，我當然拱手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