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見度降低,空氣沉悶非常,溫泉池中的客人騷動起來,片刻後,都你拉我拽地上了岸,套上衣服,立馬往回走去。
言阮不緊不慢地跟在人潮之後,初時還算悠閑,看着慌亂的人群,感慨這種突發的意外實在是人生的樂趣之一。
走着走着卻逐漸落後,扶着“睡魔祭”的藝術走廊的深紅色牆壁,越走越慢……
他的肚子突然疼了起來……
見前面的人都走光了,他無力地屈膝蹲下,蜷縮成一團,準備緩緩再走。
意想不到的是,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沉着有力的木屐響聲。
居然有人走得比他還慢……
就在他這樣想着的時候,這個人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
“言阮。”那人叫他道。
不是吧……
怎麼又是俞峸池……
言阮皺着眉頭,痛苦地往回看去,不過這次不再是因為男人突然的出現,而是他的肚子真的很疼……
男人面無表情地站定在他上方,伸出右手将他強硬地拉拽了起來,看着他道:“你還記得自己上一次吃冰欺淩吃得住進醫院是什麼時候嗎?”
那聲音異常冷酷,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言阮:“……”
言阮:“!”
“自食其言……你親口說過的話是不是轉頭就會忘記?”
同樣的位置,熟悉的痛感,再加上男人的提醒,記憶回籠,言阮懊惱地罵了自己一句“不争氣”。
俞峸池将他喪喪的神色盡收眼底,也不知是怒其不争,還是真的心疼他,竟攬着他的腰,準備将他帶離回廊。
他還記得言阮上次吃壞肚子的時候,其實比這次要嚴重許多……
那是B市一個呵氣成冰冬日,人在屋子裡必須靠暖氣度日,言阮剛出道不久,一連幾天都在和他厮混着。
幾天後,他和謝飛他們參加完IMMA的外拍活動,就近在景區買了一個巨型草莓冰欺淩,他亮着眼睛面不改色地一口一口吃完,半夜肚子便被疼醒了。
當時他捂住肚子,痛得直不起腰,嘴上還在狡辯着:“隻不過是兩個拳頭大小的冰欺淩球……”
他開車送他去醫院,值班醫生說言阮這是把自己吃成了胃炎。
“醫生,我還頭疼……”言阮當時哼哼唧唧,拽着他的手不放,可憐巴巴地望着醫生,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發燒,腸胃型感冒。”醫生帶着口罩,面無表情地在電腦上啪啪啪敲完了病曆,對他說道:“你是他的長輩吧……”
醫生估計不怎麼看電視,也不關注網上的信息,沒認出他倆的臉。
“現在是冬天,就算是夏天也不提倡一口氣吃那麼多冰欺淩雪糕的,他這樣還算好的,有的病人能直接将自己吃去二投胎……”
“腸胃大出血、心肌梗死這些我們今年都遇到過。”
“小孩子不懂事,家長要知道督促……”
他見一時間言阮這肚子是好不了了,便暫停了他接下來的外拍活動,帶着他轉去私人醫院,挂了兩天鹽水。回來後又讓成阿姨為他熬了幾天的生姜香菜陳皮湯,給他做營養餐,才将他重新養回了生龍活虎的樣子。
言阮在醫院挂水的兩天一吃東西就惡心,信誓旦旦地說:“我以後再也不吃冰欺淩了!”一臉深惡痛絕的模樣。
可轉眼間他便好了傷疤忘了痛。
“想起來了嗎?”俞峸池攬着他腰的手緊了緊。
“言阮,我以為你已經長大了……可對待自己還是這樣輕浮,随意。”
言阮肚子一陣絞痛,可嘴上卻不輸:“我自己對自己,肯定比你對我好……”
“俞總假情假意,還不如省點力氣,去培養下一個更聽話的目标……”
可俞峸池這次對他的話無動于衷,見他走得極慢,抄住他的腿彎,一下子将他橫抱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這裡這麼多人……”
小東西再次叫喚起來,露出爪牙,不願再溫順地與他相處,以往他親密地這樣抱着他,他隻會臉紅……
“沒人……就你和我,這個時候就不要使小性子了……”
男人目不斜視地抱着他走,言阮靠在他懷裡,不願再去看他的臉。
走着走着,俞峸池卻突然感到胸口一陣溫熱,他低頭詫異地看了一眼懷裡的人。
當覺察到言阮是在哭後……
他放慢了腳步。
他本以為言阮是嬌氣地疼醒了,半晌,懷中的人卻嗫嚅道:“我沒有使小性子,你根本不懂……”
“我在你面前做什麼都是錯的,你已經将我送給别人了,為什麼還像個沒事人一樣,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這樣和我說話,這樣對我……”
“你有哪怕一絲的後悔嗎?”
俞峸池盯着言阮的側臉,神色一黯。
謝飛這幾天沒少喂他東西,可他還是沒長胖……
快走出“睡魔祭”長廊的時候,男人停住了腳步,淡淡說出三個字:“不後悔。”
那聲音就像剛才落在言阮臉上的第一根針雨……
言阮在他懷裡顫了顫,也不知是被冷氣貫穿的腹中作痛,還是再次被男人的無情刺中,他眨了眨被眼淚暈濕的眼,再次擡起頭時又恢複了那淡然神色。
“放我下來吧,過了這個出口,人就會多了……”
俞峸池遂了他的意,不再多說什麼,将他輕輕放了下來。
言阮重新踩上堅實的地面,他深吸一口氣,然後便踩着木屐,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漸漸消失在了俞峸池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