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去是真的緊張，動作都是僵硬的，明知道三根繩子掉不下去，本能還是會繃緊身體。吊在320米的高空視野開闊，看着城市邊界，看着江上遊船來來回回。慢慢平靜下來，葉執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個視角下的城市，繁華盡收眼底，真漂亮。

顧廷悅努力适應懸空狀态，用意志無視高度開始工作。渾身僵硬肌肉緊繃擦完一塊玻璃，感覺特别累汗都下來了。慢慢找回狀态，凝結的血液恢複流動，人果然潛力無限，沒什麼是做不到的。顧廷悅深呼吸看向葉執，發現他還坐在原地不幹活扭頭看着長江。

隔着師傅，顧廷悅加大了音量：“葉老師，風景這麼好看呀？”

葉執轉回頭，笑呵呵看着顧廷悅，下意識晃悠起腳腳，大聲宣布：“我喜歡這份工作，如果不當藝人，我就來當蜘蛛人！”

聽到葉執的話，所有人都驚着了，包括兩人的師傅和附近的工友。行業裡這麼多蜘蛛人，能笑着說出這句話的人不多。提到這份職業，說的最多是“但凡有選擇誰幹這個”。這幾乎成了行業共識，每個人都是一副逼上梁山生活所迫的苦瓜樣。

葉執一手握着吸盤固定身體，自在的晃蕩着腿展露燦爛笑容，以整座城市和長江為背景，給觀者帶來了心靈上的震撼。大家做蜘蛛人隻為糊口，而葉執是真的樂在其中。

同樣一份工作，心态不同狀态天差地别。生活or生存，日子好不好過無關外在因素，全看個人心态。貧窮帶不走樂觀者的快樂，富翁照樣有屬于他的無盡煩惱。

顧廷悅笑着回應葉執：“演了我的劇還想轉行？你就老老實實等着當藝人吧。”

葉執愉快的晃蕩着小腿：“想想怎麼了，想想又不犯法。”

進入工作狀态，兩人的速度并不比工友們慢。相反因為做事專注度高，不曾停下休息，慢慢實現了反超。

越到後邊越發現擦摩天大樓是件折磨人的工作。假設每㎡耗時1分鐘，320米要一刻不停擦五個半小時。期間不能進食不能上廁所不能減速，保持一個姿勢屁股都坐麻了。

想中途上廁所必須暫停工作，降落到地面拆掉設備，上完廁所再返回頂樓重新綁安全繩下吊。一圈折騰下來，少說20分鐘。理論上一天想擦兩條，必須減少上廁所的次數，想掙兩千塊并不容易。

兩人是同一個師傅教出來的，三人步調一緻都沒帶水。不喝水就不用半路跑廁所，渴了忍一忍，忍着忍着就習慣了。

時間長了左右胳膊灌鉛一樣必須輪換作業，渾身不舒服全靠意志力在支撐。腰酸背疼屁股麻，汗水都悶在衣服裡。肩膀、手肘、手腕，每一處關節都像上鏽的齒輪嘎吱響。

無視不舒服，進入機械運動狀态，大腦放空麻木的重複下降擦玻璃再下降無限循環。其他工友中途上廁所活動四肢，葉執和顧廷悅不為所動，隻專注于眼前的工作。

時間被無限拉長，仿佛沒有盡頭。當腳上傳來觸底的感覺，葉執呆愣愣仰着頭發呆，麻木的大腦好半天才搞清楚狀況，他們居然擦完了！

工作人員将兩人從繩套裡解救出來，葉執一屁股坐在地上順勢躺平，舒服！顧廷悅試圖活動僵硬的四肢卻不聽使喚，不再講究規矩也往地上一躺：“還喜歡這份工作麼？”

葉執眼神木呆呆：“喜歡，體力不好力量不夠是我自己的問題。顧老師呢，感覺如何？”

嘴硬，顧廷悅不拆穿葉執：“還行吧，又累又渴又餓。”

葉執艱難支撐身體坐起來：“走吧，先去買水喝。我看工友們都自帶水壺，師傅也不提醒咱倆，我行李中有水壺。”

顧廷悅：“明天再帶水壺，今天喝點什麼？熱可可、蘇打水還是奶茶？”

在商場幹活就這點好，吃喝不愁商場裡都有。走進奶茶店看到價格，葉執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心疼：“好貴，咱倆得擦多少玻璃？”

顧廷悅面上一僵：“花的都是血汗錢……怎麼辦，還喝不喝？”

葉執：“喝不起，去超市買水。”

兩人走出奶茶店，葉執吐槽：“公司應該提供免費飲水，福利跟不上啊。”

顧廷悅點頭：“不夠人性化，有待改進。”

兩人摳摳索索買了一瓶最便宜的礦泉水，一人一半分着喝，終于解決了口渴問題。拖着疲憊的身體先去上廁所，然後回到頂樓天台領兩份盒飯。早上六點半開始幹活，下午1點才吃到午飯。盒飯八塊錢一份，從工資裡扣，瞬間不香了。

葉執再次吐槽：“公司太摳了，一份盒飯也要扣錢。”

“賺提成的活就是這樣，每一分錢都要計算清楚，不能含糊。”師傅指指一位大叔手上的包子：“不吃盒飯可以自己帶飯，公司會免費将飯熱好送過來。”

看到大叔手上的大包子，論賣相一看就是自己家包的。再看看自己手上的三葷兩素盒飯，寬粉紅燒肉、宮保雞丁、酥炸小魚、番茄炒蛋和土豆燒茄子，比包子豐盛太多。

葉執把炸小魚送給顧廷悅，又分給顧廷悅一半米飯幾條寬粉和整份雞丁，順手夾走兩塊紅燒肉。顧廷悅也不管他，任由葉執重新分配食物。

兩人安靜吃飯，全是血汗錢買的，一粒米都沒舍得剩。第一次看葉執吃這麼多，顧廷悅笑着打趣道：“這工作可以，多做幾天葉老師一定能改掉胃口小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