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文些許不悅,走上前拱手行了個平禮,問擢衡尊師:“不知尊師在看些什麼?”
按理來說擢衡的修為遠超于他之上,應該早就能感知到他靠近過來,卻在銜文問出這句話時抖了抖,回過頭來還呆呆看了他一眼。
“你們主殿檐角上挂的鈴铛挺好看的。”
銜文臉都要皺起來,“多謝您的誇獎。”
他順着擢衡的視線看去,撥雲殿向上翹起的檐角下挂着盞六角青銅鈴铛,可惜質地太過重了,微風拂過,沒能搖響。
銜文說不清楚此刻擢衡尊師的表情,明明隻是微抿着嘴,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那搖不響的風鈴,竟讓他覺得徒生一股淺薄的悲涼,凍得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隻能跟着去看那不解風情響上一響的破鈴铛,權當沒發現尊師心緒低落。
過了好久,久到銜文都覺得自己的背上一片山風的冰涼,才聽到擢衡開口:
“你們召劍峰上的鈴铛和我們那兒的好不一樣,像個風雨不動安如山的臣子。”
他說完這一句,踩過腳下的石礫,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今日早些歇息吧,明日便啟程了。”
銜文站在原地,直等到那響聲漸行漸遠,這才轉過身來,正好捉到殿後拐角那一片稍縱即逝的藍色衣袂。
到底是個遙遠的人物,總讓他覺得很難看得懂摸得透,銜文在心裡感慨道,最後又掃了眼那臣子似的風鈴,順着山上晚風走了。
第二日一大早,白獻涿站在唐劍門山下,百無聊賴地時不時掃一眼石階上是否下來人,鄭南槐立在一邊一聲不吭,臉色很是沉重的樣子。
他這副表情弄得白獻涿很是不安,現在就隻盼着這唐劍門的銜文小兄弟快些帶着那馬姓小孩下來,轉移一下鄭南槐的注意力。
昨日鄭南槐轉醒後雖說看起來并無異樣,見銜文的時候也很正常,但就是這樣一副心緒沉重的樣子,他也不好去直截了當地問點什麼,隻能在心裡頭說服自己要相信那玩意兒的效力。
千呼萬喚之下,台階上終于走下來銜文和一個相貌俊美的小弟子,白獻涿猛松了口氣,走了幾步過去道:“可叫我兩一陣好等。”
白獻涿論輩分要比銜文高得許多,他這句話驚得銜文忙開口解釋:“真是對不住,我憂心這半桶水的弟子水平拙劣拖了後腿,剛剛就叮囑他叮囑得久了些,勞煩二位久等,真是對不住。”
他身後的馬疏仁也是一臉歉意,低着頭不敢直視白獻涿。
本來隻是随口一說,把兩人都給整得小心翼翼實在并非白獻涿所能想到的,還是鄭南槐拉了他袖子一把,對着銜文兩人解釋了一句:“他說話不過腦子,并不是那個意思。”
大抵是鄭南槐看起來要比此刻一臉茫然的白獻涿要可信得多,銜文松了口氣,往旁邊一側身,将馬疏仁推到前面來。
“這是我的徒弟馬疏仁,擢衡尊師應該有些印象,就是那日和唐鴻一塊被您救下來的人,”銜文朝鄭南槐看一眼,得到肯定後才又接着道:“他修為屬實不高,上次是他第一次跟着弟子們下山,這次還要請二位多多包容這孩子……”
“這是當然,誰不是從孩子過來的。”鄭南槐說道,垂眼看了看馬疏仁眼角那顆紅痣。
他總覺得有些不舒服,這小弟子相貌的确一等一的俊朗無匹,但卻好似帶着股讓他不太習慣的氣質,他想到這裡又看了眼對方,并沒有發現什麼别的,便也隻能當自己最近神魂不穩舊傷未愈,老是想東想西罷了。
他低下頭捏捏手指,破幽下一秒飄然出現在他腳邊,白獻涿搶着踩了上去,一手還來拉鄭南槐:“好了,走吧?”
按捺下心頭那股空蕩蕩,鄭南槐踩上破幽,四人就此出發。
鄭南槐和銜文這等修士,要從召劍峰去往平章城隻需半天左右,大概在晌午時候,他們便看見不遠處地上的平章城景象,再一眨眼,便落在了城牆上。
銜文自然是對自家門派的門堂很是了解,剛站上城牆就望向鄭南槐上次去往的門堂方向,“唐劍門的門堂就在那裡。”
他轉回頭,想看看鄭南槐兩人的想法,就發現鄭南槐神色些許凝重,忍不住跟着緊張起來:“擢衡尊師是發現了什麼嗎?”
聽到他發問,鄭南槐點點頭,皺着眉看向不遠處的城主府,就在那花紅柳綠掩映之下的亭台樓閣,竟能生出這般強烈的鬼氣!
白獻涿一見到他這副表情就立刻凝神靜氣去感知城主府,不出片刻也跟着嚴肅起來。
“那城主府是怎麼回事?光天化日地養了隻厲鬼在府上嗎?”
就在此刻,城主府内升起一朵鮮紅的麒麟紋樣的煙花,染紅了那一小片碧藍穹頂。
銜文當即面無血色。
“是唐劍門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