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得做人的白獻涿卻在這時扯着他那大嗓門來和徐若涯抱怨:
“掌門啊,真的今天就會來消息嗎?要不咱們先去睡一覺?也許睡起來唐雅澤的傳訊也到了?”
真是,這麼個白癡問題也非得要這時候問嗎?鄭南槐腹诽一句,恨不得一把把白獻涿按下好讓徐若涯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什麼叫做,補回來?
“且再等等,雅澤做事很是妥當迅速,不應當拖到明日,你若是無聊,來幫我收拾收拾這鯉池?”徐若涯笑着看向白獻涿,指了指水池上一片蕭條的枯荷殘葉。
白獻涿倒也沒怎麼,嗯了一聲便走到池水旁,伸出手指撥了撥那已經蔫下腰杆的蓮蓬,瞥見底下一抹紅鯉尾巴,“倒是活得自在。”
自然,隻是一條鯉魚,難不成還要活得好似人一般整日憂煩?這話又是廢話。
鄭南槐眼下看白獻涿很是不順眼,白獻涿每說一句話都要在心裡辯駁一句再恨罵一句。
“自在便好。”徐若涯輕聲回了一句,正要跟着過去看一眼他那鯉魚時面前便飛來一道白色靈符。
見狀,白獻涿沒甚好氣地冒出一句:“可算來了。”
徐若涯點開唐雅澤的傳訊符,滿滿當當一頁由靈力寫就的字符就浮現在他面前,白獻涿又點評了幾聲唐雅澤這小屁孩廢話如此之多,又遭鄭南槐暗地裡一個白眼。
“那屍骨的确是憐章的……他們打算這月十五便把憐章的屍骨放入唐劍門的英魂冢,問我們後日去召劍峰方便與否。”
徐若涯簡明扼要地概括了傳訊來的信息,手指微動,那片白色字符便消散為白色光點飛去。
鄭南槐抿抿嘴:“倒沒什麼不方便的,隻是今天已是初十,十五便下英魂冢,是否有些操之過急?就算戴憐章師兄他……唐掌門的态度也不像是在意此事,這樣的話是否怠慢了戴師兄亡魂……”
“當年憐章一事糾纏諸多,我也不清楚,但既然唐劍門這樣安排,我們也不必再去憂心,隻要好好找出為何憐章屍骨上為何有騰龍印便好。”
徐若涯很是不願再細究其他門派内務,尤其還是戴憐章一事,隻草草說了兩句勸慰,“若是可以,你們兩今晚便好好休息,明日便動身好了,早些解決此事也安心點。”
白獻涿站起身擦擦衣袖:“那我便走了,這池子現在就先這樣,待天再涼些我再過來好了。”
說完這人便晃晃悠悠離開霁月堂,臨走前還朝鄭南槐擠擠眼睛,不知又在搞什麼把戲。
鄭南槐也打算要走,卻被徐若涯叫住,說是要給他一樣東西。
跟着徐若涯進了霁月堂西屋,鄭南槐正觀察着掌門這書房陳設,便見徐若涯拿着個什麼東西從裡屋走出來,到了跟前就把那東西放到了他手上。
是枚看起來年歲已久的銀鈴铛,雕着一朵線條粗糙的桃花,用一條細細的銀鍊串着,底下墜着個小紅穗,看起來可愛極了。
“這是?”
徐若涯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俯身把這鈴铛系在了鄭南槐腰間。
“這是你受傷前最在意的東西,這麼久了,也該還給你了。”
不等他急急發問,徐若涯便又說了句話,擡手一推他肩頭,再回過神來人已經被送回臨崖居大屋内,耳畔還依稀可聞腰上那小鈴铛的脆響。
他忙摸出那鈴铛放在眼下察看,除了發覺這鈴铛本身與作為修飾用的銀鍊紅穗不甚相配以外再無别的,這鈴铛看起來隻有材質是實打實的白銀,在工藝上簡直是稚嫩得讓人生出點憐愛來,與那顯然并非凡品的細銀鍊子和泛着淺淺光澤的穗子相形見绌。
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小鈴铛,是他沒有受傷以前最在意的東西嗎?就算他也不是什麼在乎身外物的性子,這種品質的鈴铛,怎麼會出現在他一個——年少揚名修界,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身邊?這本身就是不合常理的事。
鄭南槐心頭萦滿亂緒,手指指腹蹭過鈴铛上那朵笨拙的桃花,下意識捏着鈴铛晃了晃,聽見落了一屋子叮鈴脆響,忍不住笑了一下。
為何笑呢?他也不清楚,但好像一聽見這鈴聲便覺得心中淤積的雲翳都暫時散去,既是如此,笑一笑也并不吃虧,更何況他記得有人同他說過“笑一笑十年少”。
雖然他現如今的歲數,有沒有那十年也是無關痛癢。
他收起鈴铛,躺下去将背貼在微涼床褥上,想不透今夜與掌門這番對談,更悟不懂掌門言語中深意。
剛才,掌門同他說:
“再等等,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