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劍門當時門内弟子出衆者如雲,每年求取入門的少年少女能踏破山門石階,唐雅澤也才剛晉升為門内長老,正是一派光亮景象,前掌門便讓他開始收徒傳授道意。
可惜唐雅澤并沒有和通過選拔的外門弟子對上眼,前二十年都沒有收徒,前掌門也并不強求,隻讓他下山遊曆一段時間,興許就能遇上有緣的孩子。
就是在那時候,他撿到了尚在襁褓的戴憐章,也有了第一個徒弟。
當時唐雅澤尚未成家,很不懂得如何照顧小孩,經常把孩子弄得臉都哭紅了也束手無措,要不是戴憐章自己好養活,指不準活不到能走路就被唐雅澤忘在腦後餓個半死。
說來也是天命眷顧,戴憐章天資聰穎,修行長進極快,雖說唐雅澤從未刻意去教導他為人處世的道理,卻也自己長成了個堅定可靠的性子,前掌門常誇贊唐雅澤是攢了幾輩子運氣才能撿回來這麼個好孩子。
後來戴憐章長到十五歲的時候,唐雅澤已經陸陸續續收了三四個徒弟,其中便有唐柔。
唐柔本是召劍峰山腳下村民的女兒,因感念景仰唐劍門風骨,唐柔自己上山來自薦為弟子,從外門弟子做起,花了三年時間才通過選拔得到升為内門弟子的機會。
唐劍門這麼個以劍修為盛産的修門,宗門心法又偏強勢,門内大多是心氣火旺的男弟子,劍道本就有挑引出修士心中争鋒相對的趨向,所以劍修獨大的修門裡多半競争激烈,弟子往往于修行上相互競争,何況是本就打得不可開交的外門弟子之間,又加之女子修習此種劍道除非天縱奇才,否則多半進展較男子緩慢幾分,唐柔能從外門沖進來,已能證明她的過人之處。
隻憑這一點,前掌門便分外看重這女娃娃,唐雅澤性情溫和又護短,把唐柔安排在唐雅澤門下最為合适,這麼一來二去,唐柔便成了戴憐章的小師妹。
那日唐柔被送到唐雅澤住的院子裡來時,柳銜文這沒個正形的便想着逗逗這新來的小師妹,一上來便問了些不大禮貌的問題,比如在外門時可有什麼挂念的師弟啦,要是沒有的話是否有看中咱們這師兄裡的哪一個啦,都是看多了那話本子想出來的幼稚問題。
還沒等唐柔說話,戴憐章便拿劍柄敲了下柳銜文的腦門,“别欺負小師妹。”
唐柔擡頭看看戴憐章,又看看柳銜文,扯着她大師兄的衣角朝二師兄道:“我在外門時就聽說二師兄天天隻想着些情啊愛啊的,都不認真修行,看來是真的!”
“嘿個小姑娘敢跟你二師兄這麼說話,來,咱兩來過幾招!”柳銜文笑着裝作要拔劍,唐柔趕緊躲在戴憐章身後,果然就見戴憐章把柳銜文按了回去,便得逞地朝柳銜文做了個鬼臉。
這麼玩笑一場,倒也算拉近了這幾個糙師兄和小師妹的距離,沒再那樣拘謹。
隻是到底是個女娃娃,院子裡一堆男孩半點也不知道該怎麼照顧這個小師妹,要不是唐雅澤後來求得一位溫柔賢淑的女醫修為道侶,唐柔大概也要和當初的戴憐章一樣自己野蠻生長了。
三個師兄雖說都愛護自家師妹,但實在是沒怎麼和女孩子打過交道,是以并不怎麼經常和唐柔多來往,這件事被唐雅澤知道以後還狠狠罵了三人一頓,然後才相互打氣一道去找小師妹聊些修行上的趣事,這之後才有點同門親師兄妹的樣子。
後來戴憐章第一次下山曆練,斬殺了臨城作亂的水妖,得了水妖内丹凝結而成的一塊碧玉,回到召劍峰便先把自己在屋裡關了半個月,吓得唐雅澤師徒幾人以為他受了暗傷,急得比熱鍋上的螞蟻還厲害。
“結果還是小柔她強行把憐章的房門劈開,才發現這傻小子竟然在做一支簪子。”
唐雅澤笑了笑,低頭看着手上那完全沒有變化過的簪子。
唐柔見到戴憐章把自己關了那麼多天就為了做那支破簪子,頓時又氣又笑,一下子便撲到了戴憐章身上,唐雅澤幾人還想接着看,就被唐雅澤的夫人給轟走了,第二天見到唐柔腦袋上多了支靈氣四溢的碧玉簪子,才後知後覺地哦了起來。
那段時間,大家都以為唐劍門就要迎來一場熱鬧非凡的道侶大典,就連當時不過五歲大的唐鴻,也知道他師姐和大師兄是一對。
不過短短五年,什麼都變了。
唐柔終于到了第一次下山曆練的時候,臨走時戴憐章很是不放心地和她囑咐了許多,唐柔一一應答,拉着戴憐章的手與他約好這次回山二人便結為道侶,看着戴憐章滿臉通紅的樣子笑得直不起腰,然後便輕輕巧巧踩着那柄戴憐章陪她在閱鋒山得來的靈劍飛入雲層。
那時候誰都沒想到之後會發生什麼,唐雅澤和夫人兩人每天得了空便在屋内商量着該怎麼給這兩個徒弟置辦喜事,柳銜文幾個師兄拉着唐鴻一到晚膳時就跑到戴憐章屋裡頭問他今天唐柔傳訊符裡寫了什麼。
直到有一天,戴憐章沒能收到唐柔的傳訊符。
但當時唐雅澤他們都以為唐柔可能隻是忙得忘了發傳訊符,畢竟誅妖時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準,可能過幾天唐柔就會發來傳訊符呢?
但沒有,從那一天之後過了足足五天,戴憐章沒能等到唐柔的音訊。
第六天一早,柳銜文想來問戴憐章幾個修行上的問題時,屋裡已經沒有他們大師兄的蹤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