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臨近了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封山大陣果真氣勢磅礴,他站在近處竟被這陣法壓迫得覺出自己宛若處在曠蕪的天地之間,渺小得像是一粒沙土。
他看着那金光屏障,神識卻是掃向四周,查探着周圍那些修士此刻都在做什麼。
其實用神識窺探他人這一舉措并不妥當,修界之内約定俗成的除非特殊原因不得私自以神識查探他人行事,眼下那些修士隻是停留于此地,又沒有做出什麼舉動,鄭南槐直接用上神識,要是被人察覺到定要被拉着糾纏一番。
不過他仗着修為高過修界多數人,竟就膽大妄為地拿着神識勘查底下的修士。
他正一心二用着查探周圍,就忽然感應到神識中有所異動,忙凝神去看,就迎上一雙黝黑的眸子,正透過神識望着他。
先前他擅自使用神識也曾被賀行章抓住過,但那時賀行章的眼神裡隻是平靜地提醒他不得窺探清運尊師,并無任何惡意,可今日……
那雙眼睛分明藏着讓人不禁屏息的貪欲和殺氣!
但隻是一瞬,那雙眼睛就突兀地消失在他的神識中,無論他反複搜尋多少遍,他都再也沒找到過那雙眼睛,更妄論那眼睛的主人了。
他不自覺有些心慌和憤怒,察覺到自己心緒不定後忙默念幾句凝神靜氣訣,重新平複下心情。
剛才那個人的眼神絕非偶然,定是一直在暗中監視着他,可這又是為了什麼?他已不問修界諸事許久,也不是好鬥喜争的個性,這幾百年來未曾和什麼人結下仇怨,可他心裡清楚得很——那眼神分明是恨不得将他折于手下意圖不軌……
但他現有的記憶裡自己實在是安分守己得不得了,又怎麼會招惹來這樣的窺伺,除非……除非是他重傷之前的事情。
他腦中一團亂麻,自從這次出關以來出了不少事情,全都或有或無地與他丢失的那些記憶有所關系,也不知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引導……
故意要牽動他的心神去糾纏那些眼下難以明白得一清二楚的過往,到底是什麼意思?
鄭南槐長出一口氣,重新将心緒放回到封山大陣,他剛才雖說遇到了些意料之外的東西,但還是探清周圍他所能探知的範圍内沒有什麼明顯的危險——剛才那人是沖着他來的,大抵不會在這種場合做什麼手腳。
他靜下心來,仔細用目光描摹了一遍目之所及的封山大陣,心中對傳聞中的那位煙绛仙君越發敬佩,這陣法的精妙程度超乎他目前所見過的所有陣法,并且他曾聽徐若涯提到過,回清閣的封山大陣較為特殊,主要的作用更多是在于禁锢住陣中一切靈物。
上一次開啟大陣恰巧是他受傷之前的事,否則按照他的身份地位,鄭南槐理應是會趕往回清閣助力加固封印的,可惜他現在半點印象也無。
這封山大陣就是妙在随機而動,要禁锢住鬼将疊鴉自是要求其牢不可破,但往年修界高手入陣相助是暢通無阻的,這又證明封山大陣即可将此地封得固若金湯,又能針對性地放入那些修士,實在是巧妙,就鄭南槐所知,如今修界多數修門的封山大陣多是不可逆地封住山門,阻斷進出,斷不能像回清閣能如此靈巧地選擇是否放人入陣。
他暗自贊歎幾聲,便想退回平霁門弟子駐紮的地方,未曾想剛一轉身,那封山大陣内就傳來響徹天地的低沉聲音:
“且慢。”
霎時間方圓千裡内的修士皆是心中一驚,全都趕了過來,不過片刻,鄭南槐就看見四周空中浮着各門各派的大成修士,更有面生的小修士和無數散修,密密麻麻地鋪滿了臨近回清峰周圍的上空,看得他頭皮發麻。
隻聽一聲清風劍嘯,衆人眼前的那道金光結界便化作光點散去,賀行章踏着本命靈劍踏邪,面無表情地看着修士們。
身着銅山苑深橘色套服的一個修士見狀引劍飛出,拱手問道:
“在下銅山苑姜晚青,敢問賀尊師,回清閣内鎮壓法陣是否出了什麼變故?”
賀行章回了禮,用了靈術使得所有人都聽得到他的聲音:
“疊鴉無故兇性大發,因梧桐寺浮參大師恰巧來我回清做客,無需再急召他人入陣冒險,便隻立了封山大陣中的‘閉’,事出緊急,未能及時告知諸位,還請見諒。”
賀行章這一番話輕描淡寫,衆人聽在耳中卻是心驚肉跳——
鬼将為何忽然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