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門長老的尊号并不是叫着好聽的,尊号實為仙祖對這名修士的評價和訓誡,須得由門中主持者上告仙祖,經仙祖賜字,再将此訓誡刻入魂體,此後不論輪回多少次這訓誡都會帶着此人拜入修行一道,輪回幾世都會按着當初仙祖的訓誡來履行道義。
換言之,魂體内若有尊号神威的存在,此人身份便毋庸置疑。
青玄神色僵硬地看着燕北堂,看着對方魂體内金色神力銘刻的“擢衡”二字驚疑不定。
“你……你看到了對吧?”
燕北堂喘着粗氣,扶着樹幹堪堪站穩,臉上倒沒什麼讓青玄感到不妙的表情。
不過這樣青玄反倒更加不自在,腦海裡還有他師尊幸災樂禍的笑聲響徹四面八方。
“剛才一路上失禮了,還請尊師見諒……”
燕北堂笑了笑,“不,換我見着這樣的修士,大概和你的反應差不多。”
他雙手用力撐了撐膝蓋,站直了身子繼續朝着前面走去,“我記得你應該是妖界青塗山狐帝的……第五個孩子?在我面前不用幻化成小孩子的樣子啦。”
青玄從善如流地變回原本的樣子,加快速度走了幾步跑到燕北堂前面,忍不住發問:
“但我剛剛才送走一位擢衡尊師,既然你肯定是真的擢衡尊師,那那個假的又是哪裡來的?”
“他也是擢衡,”燕北堂喘着氣,還是擠出點力氣正色道,“他是我的徒弟,我把長老之位傳給他,他自然也是擢衡。”
“哦。”青玄吭了一聲,沒再問問題,他倒是很想問問燕北堂為何體内靈氣如此微弱,修為也跌到了如今這番田地,但他畢竟今日才頭一次親眼見到傳聞中的擢衡尊師,怎麼能逾矩過問這種用腦子一想就知道不能讓閑雜人等知曉的事情。
礙于燕北堂如今體内靈氣根本無法維持其運作輕功,徒步越過端陽峰也須得過上大半天,好不容易走到端陽峰山腳下,已是日暮西山,青玄面露難色,試探着開口:
“尊師要現在就進泰皇山麼?”
燕北堂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卻也隻是一哂:“再不進山,我就該趕不上了。”
他這話說得稀奇古怪,青玄雖說心裡疑惑不解,也隻點點頭表示明白,伸手拂去眼前結界,就要送燕北堂出端陽峰境内,就在此刻,不遠處泰皇山内忽然傳來一聲凄厲的鬼嚎!
青玄立刻擡頭望天,尚未入夜。
伏鬼一道有其基本的要點,比如盡量不要在入夜之後再開始伏鬼,鬼魂在夜晚時修為增長較快,戾氣兇性也較強,此時伏鬼很容易激怒鬼魂,反倒要多花力氣去處理。
“莫要離開你們端陽峰。”
丢下這麼一句話燕北堂便找出自己的靈劍化作一道金光飛去,青玄也聽着他師尊和擢衡尊師的話将結界恢複原狀,轉身溜回了山腰上自己居住的小屋。
泰皇山内竟是一片死寂,半點生氣也無,這種罡氣寶地即便入夜,也能聽得林間晝伏夜出的動物響聲,不可能如今夜一樣,燕北堂估摸着已到了泰皇山那片湖泊附近,便下了劍落入林中,擡腳就往湖邊趕去。
他眼下修為低微,破勘之力也早不複存在,都能憑着周身溫度感覺到林間此刻定是鬼氣濃郁,從剛才那聲鬼嚎後泰皇山内再也沒有傳出任何動靜,這卻并不是什麼好征兆,燕北堂越發心急如焚。
他體内靈氣一路上早被耗得隻剩稀薄的一點,他又不肯現出那耄耋老态,以是體内越發空虛衰弱下去,不過百來米的距離,他就摔了好幾次,拼死用手護着臉才沒讓那面具被地上荊棘雜草劃破。
他踉跄撥開灌木雜草,終于趕到了湖泊旁邊,卻隻見一泓湖水平靜無波,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
燕北堂皺起眉,眯着眼去看湖邊岸上是否有打鬥過的痕迹,奈何夜色昏沉,他猶豫了許久,試着運轉了一□□内靈氣,往自己身上蓋了個障眼法便走出了灌木叢,往那湖岸走去。
果然走到近處就能看見岸邊雜草都已被踩碎,地上還落了湖水變得泥濘濕潤,燕北堂站在那泥水外皺眉查看,視線探到湖岸邊緣那能看出當時情況險急慌亂的一大片長條劃痕和泥塊坍塌,登時有些心慌。
他伸手蓋住自己眼睛,努力平靜下來将神識探往四周,試圖找到那個人。
随着遍尋無果的徒勞嘗試,燕北堂心頭巨石越發沉下去,放下手凝視了湖水片刻,終于還是踏向那有人落水的地方。
既是要跳下水,恐怕他的障眼法就無法起效了,燕北堂便撤下那術法,往嘴裡塞了顆辟水丸,直接縱身一躍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中。
辟水丸隻能維持他一刻鐘的屏氣時間,江宴一共給了他十顆,總該夠他找到南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