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停下腳步,也不敢盯着那傀儡看。
要盡快把這件事告知師兄他們才行,可是最近的師兄在隊尾,與他隔着兩行人,中間除了方十一和若鶴還有兩個傀儡。
他趕忙飛快掃了一眼其他的轎夫傀儡,好在似乎隻有他跟前這個傀儡不對勁。
深吸了口氣,鄭南槐猛地向後看了一眼,後面那兩個傀儡似乎也沒有問題。
不能和方十一說這件事,不然他要當場吓死,可若鶴和他隔了一行人,要遞消息也不容易。
思量片刻,鄭南槐扯下頭上的帽子,丢到了不遠處的灌木上。
他聽到方十一壓低了聲音叫他名字,應該是想問他為什麼要把帽子丢出去,可他也管不上這些了。
希望師兄能注意到。
他正心跳如雷,卻忽然聽到前方傳來咔嚓咔嚓的聲音,聽起來莫名有些後背發涼。
一擡頭,就看見那個脖子青紫的傀儡将頭整個轉了過來,那張臉已漲得紫黑,眼珠子都爆了半顆出來,顫悠悠地把視線對準了他。
“你……在,幹什麼……呀……?”
就在這一刹那,那傀儡忽然停住腳步,失去了一個支點的喜轎立刻重心不穩朝着一邊倒去,那裡正是一個小山崖,隻聽幾聲脆響,喜轎滑了下去!
轎内的人立刻有了動作,卻礙于空間過小,沒能立刻掙出身來。
師兄師姐們也馬上反應過來,鄭南槐隻覺得臂上一緊,身體往後一跌,回過神來時自己已被拉到師兄拉到身後。
師兄緊握着手中佩劍,低聲囑咐他:
“你和另外兩個師弟到一邊去,不要貿然過來,我們的傀儡也不可信,昭昭給你們的符紙自己看着用。”
鄭南槐毫不猶豫,轉身想去找方十一他們,眨眼就看到方十一滿臉蒼白,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就往一邊跑去。
“我,我之前從師兄那裡撿了個還能用的定海錐,我們快跑遠點!”
來不及驚訝,鄭南槐現在隻能先把注意力放在腳下,山路難行,情況又危急,兩人好不容易才跑到稍遠些的地方,方十一立刻把定海錐用了,築起一道結界來罩住兩人。
也是這時,鄭南槐才發現所有的傀儡全都發了狂,圍着師兄他們攻擊。
傀儡,或者說平霁門用的傀儡并不會任何術法,用處也隻是裝作活人做些單調的行動。傀儡以紙人為根本,身體裡隻有漿糊白紙和竹枝,傀儡體内壓根沒有運轉靈氣的條件,更别說施展術法了。
混戰裡不停傳來傀儡被破開身體的嘶啦聲,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刻鐘師兄他們就能破掉所有傀儡,歸根結底本質上還是紙人的傀儡不堪一擊,這也是為什麼修士大多不害怕自己的傀儡為邪祟所用,因為不足為懼。
那這裡的邪祟又為什麼要附身在傀儡之中呢?
鄭南槐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好!快去救昭昭師姐!”
此時衆人也才反應過來,昭昭怎麼到現在都還未破開喜轎上來,以她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會被一個木頭做成的喜轎困住這麼久。
已來不及多說,一位師兄在其他人的掩護下靠近了那山崖,才剛往下看去,便被沖天的怨氣撞得晃神了一瞬。
然而在别人眼裡看來,他卻是愣了一下之後立刻便提起劍來往自己脖上抹去!
這情況來得太過突然,所有人都沒來得及攔下,就見鮮血噴湧而出,将師兄身上的紅衣染得發黑,他的身體直直地往山崖那邊墜了下去。
一聲遲來的痛苦哀嚎夾着鮮血從氣管噴出的沉悶聲音響起在每個人耳畔。
那一瞬鄭南槐隻覺得胸中凝滞了一刻,就在不久之前,那個師兄還幫他整理衣服,安慰他不要太過驚慌。
然而就在此刻,那年輕而活力充沛的身體裡泵出幾乎能染紅一角天空的鮮血,那驚慌失措的表情永遠停留在了他眼前。
“快!攔住他的身體!”
一位師兄急忙大喝。
話音剛落,一條白绫便飛出去纏住那即将消失在衆人眼前的師兄身體,一個師姐滿臉驚恐,攥着白绫的手都在顫抖。
此時鄭南槐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這次他們遇上的邪祟超出了師兄師姐的能力範圍之内。
師姐欲将師兄屍體收回,然而一道移動得極快的紅色影子猛地竄上了師兄背後,竟然是剛才墜下崖去的昭昭師姐!
但此刻她頭發散亂,眼白變成了紅色,顯然已被厲鬼上身。
所有人的心頭都重重一跳。
有昭昭肉身做容器,陽光對鬼魂的削弱能力幾乎可以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