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單秋婷等人踏入銅山苑山門時,南嶺十八峰正下着涼入骨髓的小雨。
“又下雨。”宋唐雲擡頭看向陰沉的天際。
“是啊。”
“今年雨水比起往年是多了些,”銅山苑的長老道,“在這南嶺,雨水一多,蚊蟲也多,好在天氣是冷下來了,不至于為蟲子煩心。”
“對了,還不知道諸位前來我銅山苑所為何事?”長老随口問道。
宋唐雲撣掉衣角沾上的雨珠,“近些日我與秉葉長老一同研究某張殘缺的古丹方,其中有些藥材似乎隻有南嶺内才得見,故來探訪求教一二。”
“原是如此,正巧掌門近日才出關,這藥草的事還是問掌門最為可靠。”
“是了,也是聽了貴派掌門出關,我們才連忙過來的。”
說話間,他們已走到了銅山苑掌門居住的殿前,甫一進門,就看見屋内上座前垂了一道竹簾,影影綽綽映出個人影來。
“這是?”
不等長老解釋,竹簾後便先傳出聲來,“在下近日精神欠佳,擔心來訪客人見了不快,故拉了簾子遮着,還請諸位見諒。”
單秋婷蹙眉,看了那竹簾上的人影一會兒。
“這有何好不快?掌門多慮了。”宋唐雲淡然出聲。
“呵呵,那是再好不過,還請諸位入座吧。”竹簾後傳來暗啞的兩聲笑,單秋婷越發覺得有點古怪。
“聽門内長老所言,幾位是為尋求丹方中稀缺藥材而來?不知是何種神妙的丹方呢?”
宋唐雲露出一抹笑,“這丹方其實倒也不算有多神妙,掌門應當知道我回清閣獨有的療養神魂的丹藥——避神丹吧?”
竹簾後的人影動了動。
“這是自然,避神丹由貴派清運長老所創,修界何人不知?不過這……”
“這丹方與避神丹一樣,也有療養神魂的功效,且按我們估計,療效要比避神丹好上數倍。”
銅山苑掌門的影子側了側頭,頗有興趣似的:“哦?如此神奇?”
宋唐雲點頭,“不錯,若是能将這丹方完全複原,于修界乃是功德一件,不過眼下修界局勢不穩,此事切莫聲張。”
竹簾後默了一瞬,随即擺擺手,站在宋唐雲幾人身側的銅山苑長老和弟子便退出了殿外。
見殿門緩緩阖上,宋唐雲才從袖中摸出一張錦帛,一揚手飛入了竹簾之中。
“這是謄寫的丹方,其中有三味藥材還需掌門費心。”
殿内又默了會兒,“我知道了,這幾日還請諸位在我銅山苑小住,有了消息結果我會立刻告知的。”
“那就多謝掌門相助了。”
待退出掌門殿宇,随行而來的平霁門弟子旌旸忍不住走到單秋婷身邊,壓低了聲音問:
“長老,我們隻是來找藥材的?”
單秋婷點點頭,垂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旌旸便重又退回到身後。
她心中歎口氣,瞥了眼走在前方兩步遠的宋唐雲,也怪不得旌旸覺得疑惑,原先他們這一行人來銅山苑是打算借閱其錄事籍冊來尋找當年發生過什麼,但行至半路宋唐雲卻忽然改了主意。
雖說她也覺得直接向銅山苑詢問當年那些事的來龍去脈得不到什麼結果,但像眼下這樣又是什麼意思?也不知清丹長老是不是另有打算。
懷着一肚子疑惑,單秋婷幾人在銅山苑住了下來。
若是抛掉任務在身,在銅山苑居住算得上舒心愉快——
屋苑樓閣美輪美奂,衣食住行皆是上品,若有什麼事要做随手一招,侍奉在屋外的弟子立刻便會上前效勞,這樣的待遇單秋婷是真的從未享受過的。
這銅山苑與其說是個門派,倒不如說是皇室中人設置的享樂去處,也不知銅山苑這小小門派哪兒來的奢靡底氣?
這想法頗有些冒犯,以是單秋婷也隻在心裡嘀咕,暗自慶幸平霁門未曾像這般把她養廢。
約莫住了五六天,平州的雨仍是纏纏綿綿地下,夜裡陰冷得入骨,饒是銅山苑做足了祛濕的準備,單秋婷也總覺得不爽利,幹脆披了衣服去看夜雨。
他們居住的水榭外隻剩幾支殘荷,雨水滴滴答答落在睡眠,把屋檐燈籠映下的暖光都蕩碎,碎片随着波紋蕩出去,片刻後似活過來一般咕噜噜爬過水面,沿着屋子地下的木梁爬了上來。
單秋婷這才猛地回過神,燈光怎麼會自己爬上來呢?
再定睛一看,那哪是什麼燈光,而是一串密密麻麻的翅膀反着光的蟲子!再一看湖面,竟盡數爬滿了那樣的蟲子,隻是在夜色遮掩下絲毫看不出異樣罷了!
“什麼人?!”單秋婷飛出數枚銀針,試圖對那些蟲子稍加阻攔,想不到隻聽得叮零幾聲,銀針好似撞上什麼堅硬的東西,掉入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