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過來探了探她眉心,遞了兩張防身的符紙過來,“那你先在這裡休整,我帶你師姐們去下一個地點,待你情況好些再追上我們罷。”
鄭拂霜點點頭,目送長老和師姐們離開,随後才在破屋裡尋了塊幹淨些的地坐下調息。
才凝神調息了一周天,她忽地察覺到屋外有人靠近,來人腳步沉重蹒跚,可能是這冬日裡路過的百姓,想來這破屋裡避避寒。
她這樣想着,随手将面前碎成一堆的破凳點燃。
那腳步聲伴着個渾身沾滿雪粒,頭發花白的老人行至破屋門外,這老人的面容隐在亂糟糟的頭發裡看不分明,身上裹着好幾層破舊冬衣,背上還馱着什麼,隆起很大一塊。
鄭拂霜覺得有些眼熟。
老人沉默着走到火堆旁,也并不卸下東西,硬是别扭而艱難地坐下,伸出雙溝壑縱橫的手去夠火的熱氣。
鄭拂霜不是個愛說話的姑娘,故她也沒主動搭話,隻靜靜地坐着,暗自調息蓄積靈氣,不過沒多久,這老人便自己開口了:
“這地兒是出了什麼禍事麼?”
鄭拂霜有些訝異,但想到這些天她們這恨不得掘地三尺的陣仗,看不出蹊跷才叫有鬼,故而雖然長老和皇室那邊的人都三令五申不許将此事相關洩露出去,她還是點點頭。
默了會兒,她才添上一句:“若非緊要,這段時間還是不要外出的好。”
老人哦了一聲,又不說話了,破屋裡一時隻聽得見外頭呼嘯的風雪和哔剝的火聲。
又過了會兒,鄭拂霜覺得身上疲憊已散了大半,便起身将屋裡還能點着火的東西一一堆到火裡,随後才擡腳離開了這破屋。
待她趕上長老她們時,師姐們剛好探查完一處荒廢的驿站,見她冒着霜雪急匆匆趕來,跑得鼻頭泛紅,臉上卻又一副平淡自然的沉靜模樣,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這些天是夠累的,這麼急着趕過來,何不多休息一會兒?”
鄭拂霜不明就裡,“我休息好了。”
師姐們忍俊不禁,“那便好了,”一個師姐刮了刮鄭拂霜的鼻尖,“看你這鼻子都跑紅了,不知道的還以為長老對咱們小師妹多嚴苛呢!”
鄭拂霜揉揉鼻子,沒說什麼。
“好啊,你們幾個現在倒是不怕了,剛被派來的時候一個兩個聽見個老鼠響都吓得一蹦三尺高,眼下都能拿我打趣了。”長老撇着嘴走過來,打算看看鄭拂霜的情況如何,手上的尋靈符卻忽地燃燒起來,三兩下化為了灰燼!
衆人皆變了臉色:“這是怎麼回事?”
長老雖也面色微白,卻很快恢複鎮靜,“布陣,把這驿站封鎖起來!”
幾人連忙去做,同時也燃放了信号煙花,然而就在她們将驿站封鎖起來後,無論再怎麼探查内部也沒找到任何異常,就好像方才那張尋靈符的自燃完全是一個幻覺而已。
幾隊看到信号連忙趕來的修士也未能找到任何反常之處,不管怎麼說,虛驚一場總好過大禍臨頭,經這麼一吓,長老也感到些許力不從心,隻得帶着弟子們回城中休整。
回去時途徑方才落腳的破屋,鄭拂霜往門内看了眼,屋裡已沒有那老人的蹤迹,火堆原處的位置也覆上了薄薄的一層寒霜,不知這樣糟糕的雪天,那老人到底要趕往哪裡去?
“這真是奇怪……”長老走在弟子們後面,頗為頭疼地嘟囔。
“長老在說什麼東西奇怪?”有師姐問。
長老舉目望向蒼茫一片的天地,四下除開靜默的雪層和沉眠的草木,看不見什麼活物,隻偶爾在極遠處看到行路匆忙的修士隊伍。
“按大家這幾次查探到的迹象,的确有鬼仙一類的東西混入京州這一點理應是闆上釘釘,可我們這麼多人這麼多天的追蹤,除了這些似有若無的‘線索’,根本沒尋着那東西的半點實存,如何不奇怪呢?”
鄭拂霜不吭聲,但心中也認同長老的話,她甚至覺得她們這一番折騰——她管這些天叫折騰,好似在水中寫字,恐怕是得不到什麼結果的,估計等再這麼奔波個把月,皇室不再惶恐不安時就能消停了。
但是——鄭拂霜暗暗想着——但是那些有所反應的尋靈符又是怎麼回事呢?
不過她也不太執着,天地如此廣袤,在她之上有無限多的能人,以她的本事便是把腦袋想破也道不出個所以然來,所以還是不要太過追根究底的好。
她姑姑常說做人太聰明太執着也未必要好,這些年來鄭拂霜覺得這沒什麼不對。
雪又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