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得直截了當,也并不擔心乘仙宗将騰龍印送往慈懷寺時的佛子并非懷蓮,曆任佛子在正式接過天道授予的責任時都會繼承前面每一任佛子的記憶,懷蓮必定知道她說的是什麼。
而穆旗也不覺得堂堂佛子、堂堂慈懷寺會沒有控制騰龍印凝聚鬼氣的辦法……相反,那時乘仙宗宗内弟子衆多,人越多,可能生出的怨氣鬼氣就越多,更别提乘仙宗内有一半都是伏鬼修士,那些人光是每次下山曆練或是完成委托都不可避免地會帶回來一些殘存的鬼氣。
真要說控制不住的該是乘仙宗才對。
一隻紅色的小鳥從崖底飛了上來,穆旗不由得愣了一瞬,索雲斷崖下好似還從未有飛鳥出現過,她前兩日還下到過斷崖底下,那裡連聲蟲子叫都聽不見,更不像是有鳥的樣子。
那隻小鳥落在了懷蓮肩頭,她忍不住盯着它看,就聽得懷蓮終于開口:
“慈懷寺永遠都不會接管騰龍印,這是仙祖趙遊鈞的意思,也是天道的意思。”
“為什麼?”穆旗蹙起眉。
“我不知道,”懷蓮低低地答道,“沒有人會知道。”
一股無名火升騰在穆旗心間,她隻想到慈懷寺是仙祖趙遊鈞飛升成仙後下凡協助建立的、旨在協助人間建立起足以抵抗外界強敵的力量的宗門,明明是懷着如此初心建成的千年古刹,為何将燙手山芋丢回給乘仙宗?
而且她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慈懷寺會沒有能力控制騰龍印,即使如此,又為什麼堅持要把這隻會不斷帶來禍端的東西強行留在乘仙宗裡?
騰龍印,人人都覺得是無上至寶的騰龍印,帶給她和乘仙宗的隻有一次又一次的滅頂之災。
穆旗隻覺得荒謬,一個聲稱能克制鬼仙的寶物,卻隻會不斷地從四面八方吸引來怨恨憎惡諸如此類的氣息,怪不得宗門内弟子長老走火入魔的頻率逐年攀長。
“是麼?那還真是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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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着穆旗隐藏在話語中的情緒,懷蓮不做反應,一時間天地中隻聽得見不斷的風聲從兩人間呼嘯而過。
片刻後,懷蓮才喃喃自語一般說道:“許是在還因果報應罷了……”
“什麼?”穆旗沒能聽清,又問了一遍。
但眼前火光一現,短暫地沒能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下一瞬就是一聲清越的鳳鳴落入耳中,還有羽翼劃破空氣的聲音,再睜眼看時就見面前已出現了一隻周身如同火焰纏繞,羽毛殷紅似血的鳳鳥,懷蓮就盤坐在鳥背上。
他隻垂着眼,朝穆旗颔首示意,随後鳳鳥便扇動翅膀,卷起的風流不斷将穆旗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隻一眨眼,鳳鳥便載着佛子朝着北面飛去,不多時便消失為天際的一抹紅色流光。
穆旗歎了口氣,往山崖下走去。
……
當夜,落月府上空傳來極為詭異的急促風鳴,且方向一直朝着北大街而去,當地民衆無不驚疑交加,還有膽大者探出屋門查看,天空中像是有金色的流光群劃過,或許是古書中記載的流星群。
鄭南槐緊緊抱住燕北堂綿軟的身體,雙眸已漫上刺眼的血色,他不斷地往燕北堂體内注入帶有木石之心氣息的靈力,用罪業瞳去看燕北堂的軀殼内部,裡頭騰龍印的靈光已被鬼仙的黑霧盡數遮蓋住了。
肯定是杜逢在搞鬼。
心底不斷升騰的暴戾氣息好似随着每分每秒的過去在變得愈發狂躁,鄭南槐努力平複着心緒,此刻倘若他也不能維持冷靜,那燕北堂才是真的沒救了。
“怎麼樣……是不是很憤怒,是不是——啊!!!”
耳後杜逢帶着陰冷氣息的聲音才響起不過片刻就被凄厲的尖叫打斷,那些原先離他還有一段距離的金色劍光眨眼間縮小勒入杜逢周身,鮮血頓時四下飛濺,數道劍光猶如帶着鐵蒺藜的鋒利絲網深深刺入杜逢的臉上、手腳和胸膛,卻偏偏避過幾處要害。
劍光斜劈着勒破杜逢的左眼和口唇,讓他的慘叫變得尤為凄慘。
鮮血很快滲透了他的衣物,當他們落在燕府大院時,杜逢已渾身是血。
道道金光從他鮮血淋漓的傷口中隐約投射出帶着紅影的光芒,杜逢甫一落地便疼得滿地打滾,被鄭南槐一劍洞穿了左肩釘死在地上,随即又是幾枚白鹿角将他的手腳釘住,血肉被迅速撐開帶來的劇痛使得杜逢渾身顫抖。
“你幹了什麼?”
在他不斷模糊又清晰的視野裡,鄭南槐大半張臉隐在陰影之中,隻有一隻泛着嗜血紅光的眼睛正冷冷地俯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