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過學了點皮毛而已,”四夫人朝他笑了笑,又看向那小丫頭,“人的身體實在太過精妙複雜,也許另有我們看不出來的内情。”
但聽府裡的口風,江府少爺的急病起得極為蹊跷迅猛,幾乎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夜裡就暴斃而亡了,這樣看來耽擱了這麼多天才辦喪禮,恐怕其中還有江家家主想暫且保全屍身調查死因的緣故。
鄭南槐不免想到文馨館旁邊聽竹苑裡的江藍。
這段時間江家少爺去世,學堂也暫時停下了講學,江藍故态複萌終日窩在屋中,所以鄭南槐其實也已有近十日未曾真的見到江藍本人了。
他還記得之前在花園裡看到的那一幕,這次暴斃而亡的少爺偏生就是那日拉住江巍不讓其與江藍搭話的人,加上鄭南槐知道江藍日後會成為一個心狠手辣的棘手存在,初初聽到江府少爺忽然病逝的消息時就覺得此事或許與江藍有些關系。
但他也注意到聽竹苑裡的随侍換了面孔,略一思索就明白,當日花園裡的事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江家家主定然也會懷疑到江藍身上,隻害苦了鄭南槐,本來要打探江藍屋内便是件難事,換過來的兩名随侍不過是批了一層皮的江家修士,弄得鄭南槐更加沒法找到機會潛入聽竹苑。
不過既然時至今日也沒聽說江藍被家主叫走,至少在家主那邊,江藍與少爺暴斃一事無關,盡管鄭南槐絕不相信。
可惜他眼下連踩進聽竹苑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明日喪禮,江藍作為客居北宅的堂弟,按例也會去堂前為逝者守靈,屆時或許是再次進入聽竹苑的好機會。
思及此處,鄭南槐又想起一件事來——
先前鎮邪塔裡,江藍曾經對江宴下了移花訣。
那時移花訣一經發作,江宴也是不停地口吐鮮血,隻眨眼間整個人就已迅速地衰敗下去,和眼下江府少爺斷氣前的情景很是相似。
難不成……江藍竟這麼早就學會了移花訣麼?
一想到如今的江藍不過五六歲,就懂得這樣陰毒的術法,鄭南槐不免蹙起眉來。
隻是江藍不是被江家家主斷定資質不好無法吸納靈氣,那他又是如何施展移花訣的?
鄭南槐隻知道移花訣被修界列為三大禁術之一,又粗淺知道移花訣這門術法可被粗淺分為三個層次,似鎮邪塔中江藍便是運用了其第一層的效力,對移花訣到底是如何練成的便是一無所知了。
連他都不知道,江藍如今一個孩童又是從哪兒得來的修煉法門?
那日他在江藍屋中隻找到了邬山城弟子命牌和騰龍印畫紙,一沒可疑的書籍卷冊,二也不見什麼玉簡符紙,江藍到底是如何、亦或者,背後傳授他這套術法的人是如何行事的?
原先命牌和畫紙的事就沒見什麼眉目,眼下有多處許多新的猜測,鄭南槐偏生隻能幹坐着着急,思來想去隻能寄希望于明日了——
他在修界風雲錄上看到過有關穗華仙師的記載,這應該是個信得過的大成修士,或許明天可以找個機會求得他的幫助也說不準。
……
喪鐘劃破冬日的清晨,鄭南槐早在天色未亮時就被喊起幫忙,他的身份在今天走不出仆從們所在的後院,隻能聽着前院不斷傳來的動靜判斷已有多少大人物來江府吊唁,心想着穗華仙師既是今日的重頭,想來排場也會大過其他人,就一直仔細聽着。
哪料從白天忙到晚上,棺材都擡到了祠堂,鄭南槐愣是沒嗅到任何穗華仙師的影子,眼看着希望泡湯,鄭南槐狠下心就鑽過了祠堂後面被他藏起來的牆洞,打算直接沖到靈堂去——
既然是來給少爺做法事的,他就不信在靈位靈堂前還找不着穗華仙師。
雖說狠了心咬了牙,鄭南槐還是選了個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時機去鑽牆洞——萬一真被江府的人抓住,他怕自己等不到幻境自行重演就得一命嗚呼了。
已是子時,祠堂所在的院子靜悄悄的,鄭南槐蹑手蹑腳地鑽入洞中,伸手艱難地推開擋在洞口的花盆,期間手上一個用力還将花盆底推得咔嚓一聲,吓得他登時驚起了一身冷汗,憋着氣兒等了一陣子,發現沒有人過來查看,便試探着爬了出去。
不料身子剛鑽出牆洞,他視野裡的地磚上就出現了一雙靴子。
正當鄭南槐心道不妙剛想趴在地上狡辯一二,就被人扶着手臂站起身來。
才一接觸,鄭南槐便莫名猜到了幾分對方的身份。
他忍着心悸擡起頭,果然看見一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