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乘仙宗所在的幽州去往舉辦宗門大比的邬州,若用靈舟走便需三日,加上乘仙宗弟子衆多,往年宗門多會派出兩艘靈舟,不過今年情況卻有些不大美妙。
宗門内可調動的天級靈舟隻剩一艘,鄭挽水的師尊覺得門下弟子們禦劍趕路的速度都比剩下的那些地級靈舟快,于是大手一揮讓一班徒弟别去和那些師弟師妹們擠位置,直接先一步禦劍前往邬州算了。
鄭挽水多年曆練,也不是沒有這樣從北部州界日夜兼程禦劍南下的經曆,本也以為不過一樁小插曲,誰知在她們一行人抵達邬州界線時竟遭遇了不測——
她與一位師姐和一位師弟越過邬州邊界上的結界時已是日落西山,沒多久天色便盡數黑了下來,原本這也不算什麼,趁夜趕路再正常不過,但在她們即将越過圍住邬州城的青甕山時不知為何三人的靈劍都像是受到了什麼影響不受控制地往下落去。
事發突然,三人在空中試圖補救時就已分散開來,等徹底失控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離底下的叢林越來越近時鄭挽水餘光中就隐約見到師姐師弟已離自己很遠很遠。
随着靈劍一聲不甘的嗡鳴,鄭挽水隻覺渾身都被樹枝樹葉劈頭蓋臉刮了一頓,好不容易下一瞬眼前一片清明,卻見地上早已張開一張泛着靈光的大網等着她,靈劍早已脫離她的掌控,鄭挽水還未來得及掏出短刀就被猛然騰空如食人巨花一般纏住手腳。
身子才一重重摔在地上,網住鄭挽水的巨網立刻朝着一處方向似被什麼飛速拖去,鄭挽水急忙抓住攔在身前的繩網運起靈力用刀去割,她體内的靈氣正在以一種難以忽視的速度流失,随着發現無論她如何嘗試也無法對這張網造成絲毫損壞,鄭挽水的心漸漸往下沉去。
與此同時,那股巨力已将她拖入一處茂密的地藤深處,随即身下一空,鄭挽水隻能感覺到自己落入一處連往地下的通道,體内所剩無多的靈氣也在這不斷撞到堅硬石壁往下滾去的過程中徹底殆盡。
緊接着便是眼前一亮,刺耳的哭喊哀求就已落入耳中,通道在此中斷,鄭挽水繼而狠狠摔到了地上,她還未來得及睜眼起身,就被許多手禁锢住了手腳拖拽着壓在了一處又腥又臭的石台上。
眼下沒了靈氣,又被牢牢困住四肢,從四面八方湧來的哭喊痛呼如刮骨一般湧入腦海,鄭挽水不免驚恐地試圖掙紮,也終于在此時看清了自己所落入的是一個怎樣的地獄。
這處巨大得讓她心生絕望的暗場裡到處都是慘遭折磨的男男女女,鄭挽水從未見到過這樣的人間煉獄,身上所有能用來抵抗反擊的東西早在落地時就被殘暴地從她手中剝離,驚懼交加下鄭挽水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些施暴者的面孔,就被什麼東西狠狠敲中腦袋,意識被劇痛撕裂,猝然失去了一切掙紮的舉動。
……
回蕩在周圍的獰笑刺入耳膜時,鄭挽水猛然睜開眼睛,卻發現眼前并非什麼不見天日的暗場,而是一處簡單樸素的木屋,耳邊也并非什麼地獄深處傳來的尖嘯,而是隐約的溪水叮咚。
她急忙坐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沾滿血污,還有些地方已被撕破,但身體并無異狀,體内經脈中還平緩流轉着聊勝于無的靈氣,再看四周,此處像是一間隐匿在山林深處的居所,屋内隻有一張桌子兩塊蒲團,還有她身下的一張連被子枕頭都沒有的木床。
鄭挽水腦中疑窦一團接着一團,額頭随之刺痛一瞬,下意識伸手碰了碰,手指卻觸到略顯粗糙的布條,再一看指腹上竟沾着一點血,自己手腳上也泛着一團團的烏青,還有身上被剮蹭撞擊後留下的許多傷痕。
這些都證明那地獄般的一幕并非隻是噩夢,鄭挽水立刻想到那些仍被困在暗場中的人,當即起身下床想要回到那個暗場,但腳才一落地,一股像要鑽透骨髓的劇痛便從腳腕處傳來,叫她立刻失去了重心往前倒去。
隻是下一瞬,鄭挽水眼角餘光就看到門外沖進來一個人,趕在她倒地前伸手接住了她。
“謝謝!你——”
她忍着痛用力扶住來人的手臂,道謝的話已脫口而出,卻在看清面前這個人的臉時卡了殼。
這人比她高出許多,低頭看來時的眼神讓鄭挽水很是熟悉,故而她也脫口而出了一個名字:
“明璇!”
明璇眼神仍舊平靜無波,卻在聽見她喊出自己的名字時揚了揚眉。
“你還記得我?”
鄭挽水點點頭,“當然!”
“嗯。”明璇忽地俯身,不等鄭挽水反應,便将她打橫抱起,重新放回了床上。
青年的身軀健碩有力,與鄭挽水記憶中的模樣很是不同,雖然她很驚訝好奇于明璇的變化,但眼下有更要緊的事等着她。
“是你救了我?”鄭挽水忙問,“你是怎麼把我救出來的?其他人呢?”
明璇看着她,并未立刻回答她的問題,不知為何,鄭挽水覺得他似乎不太開心。
“你不問問我這些年發生了什麼嗎?”
鄭挽水一愣,心裡不禁嘀咕,這也不是叙舊的時候吧。
“之後再問也可以吧……先前我落入的地方那樣可怖,還有很多人也被困在那裡,如今更要緊的是趕緊把他們救出來,還有通知邬山城的人來調查到底是什麼人在此處如此猖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