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南槐隐在話中的深意叫人不敢細想,燕北堂輕蹙眉峰,心知這反倒是一個頗為合情合理的解釋。
說起來,他們先前下意識忽略掉了姜殊穹是如何做到‘重生’的,盡管是以菱花胎這樣手段催生降世,但那的确也是個活人,天地劍生靈隻要進行過哪怕一次吐息,便是一條為天道承認的生命,那姜殊穹是如何不止一次地将他自己放入另一具有主的軀殼之中的?
而且,姜殊穹是在胎兒甫一娩出就行那與奪舍無異的行徑,還是一直等到孩子成長起來才行事的?嬰孩長到成人不過十幾二十年,不論是他選擇哪個都需要等上這麼一段時間才可成事,而大成修士随便閉關一次也有不少這麼久的,姜殊穹對外又常年是閉關修煉的說辭,這麼看來竟也很是合理。
他擰眉沉思,正琢磨着會是那種情況,就聽得鄭南槐問道:“你說這些陣法會不會就是用以方便他奪舍那些嬰孩的?”
嬰孩?“你怎麼确定他是對嬰孩下手的?”燕北堂下意識問。
鄭南槐有些訝異地看他一眼,飛快蹙了下眉,“那樣濃烈的死氣,唯有姜殊穹親手扼殺掉自己剛剛娩下的骨肉才可做到吧?用菱花胎換一具軀殼‘重生’的事,他應該隻進行了至多三次,才三次便可積累這樣程度的死氣,我想隻有這種可能了吧?”
“……那倒也未必?畢竟我們還無法确定他到底有沒有在庑殿之中殺過其他人,不過你說的也确有幾分道理……”燕北堂思索着回道。
“若是能進那庑殿進行招魂,說不定還能招來那些枉死之人的殘魂,”鄭南槐略帶惋惜,“隻是今日一遭,我覺得姜殊穹不會再留着那座庑殿了。”
燕北堂搖了搖頭,即便他們能有這樣的機會,多半也是徒勞無功,據他所知,姜殊穹兼修伏鬼誅妖兩道,雖說不如回清閣賀長老那樣兩道皆是問鼎天下,但也是造詣頗深,他如果真要做奪舍一事,必定會做好掃尾,很難叫他們招來漏網之魚。
不過,他忽地想起一件事來。
“對了,先前在青躍宮,我們不是打算一有機會就對那玉簡的主人試着進行招魂麼?”
離雀島不是招魂的好地方,兩人之後又一直在想辦法找到李小圓的下落,方才甚至還和慕容青打了一場,竟是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機處理那枚玉簡未完的問題。
他這麼一提,鄭南槐也恍然地啊了一聲,“是啊,竟把這件事給忘了。”
說罷,鄭南槐就用神識掃了一圈四周,“不如就在這裡好了,正巧僻靜無人。”
“也好,我将小圓叫回來,直接多用幾枚定海錐将結界擴大些好了。”燕北堂點點頭,随即從懷中取出那隻瑩魂芥蚤,往蟲子身體裡注入一抹靈力,不出片刻,李小圓便趕了回來。
簡要地和李小圓說了兩人打算進行招魂的事,又将結界布置一遍,鄭南槐便取出了那枚他們從皇甫端在王府搜出的物什裡找到的玉簡。
“不需要畫個什麼招魂的銘文嗎?”看鄭南槐什麼準備都未做,像是要直接掐訣施法的樣子,李小圓有點好奇地小聲問同在一邊看着的燕北堂。
燕北堂莞爾,“剛剛學習時不熟練,是需要一些銘文和靈材輔助,不過小南一直都不需要。”
當年他第一次言傳身教小南如何招魂還是在他們去遙州揚花城調查名劍山莊弟子暴斃一事時,說是言傳身教,其實是小南隻在一邊看他做過一次,就如現在他和李小圓一樣,可是後來兩人被困地宮,小南卻自己完成了第一次招魂并借此找到了重傷在身的他。
那時他隻覺得這個徒弟實在驚才絕豔,難得一出的伏鬼苗子,如今想來,小南之所以能那樣輕易就完成了招魂這門術法,對其他伏鬼術法也同樣一點就會,應和那鬼仙血脈有些關聯。
李小圓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聞言隻是驚奇不已地小小哦了一聲,緊接着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鄭南槐進行招魂。
術法運轉間,鄭南槐周身浮現一層如輕煙般的瑩光,玉簡被那緩緩流動的瑩光托在他正前方,見鄭南槐皺着眉臉色不大好看,燕北堂的心便提了起來。
瑩光逐漸大盛,燕北堂在瑩光流轉間似乎看到鄭南槐額角滲出一小片細密的汗,咬着唇壓着心底的沖動,招魂一旦開始,小南若是因他心神錯了一瞬,可能會神魂受損元氣大傷,眼下他隻能等着鄭南槐自己結束招魂。
眼見着瑩光愈發炫目,鄭南槐的唇色都被這光照得蒼白,就在燕北堂險些按耐不住時,那枚玉簡終于飄出一縷微光,這縷光似和不知何處而來的遊魂産生了連接,一道飄忽模糊的人影随之緩緩出現在鄭南槐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