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玉石一樣夢幻的空間裡,玄冥看着燕北堂,半晌才面帶狐疑地問:
“你在說誰?”
燕北堂卻沒有回答他,而是提到了别的話題:
“當初你為什麼選擇通過我來逃出邬山城?”
他用的是逃出二字,玄冥的臉色果然有些難看,他冷冷地看了眼燕北堂,并不打算回答他的問題。
然而下一瞬,燕北堂忽地擡起手來,玄冥瞥見他掌心似有幾團靈光閃爍,下一瞬便感覺有如泰山壓頂,一股極為熟悉的力量從四面八方壓了過來,玄冥險些穩不住身形。
“騰龍印?!你居然能将騰龍印帶進這裡!?”
他含着怒意吼道,卻被騰龍印的威壓一寸寸壓彎身軀,在即将沖着燕北堂低下頭時,玄冥才咬牙切齒地回答了先前的問題:
“因為什麼你不是清楚得很嗎!?隻有你的身體才能承受得住我!”
那股力量驟然消失,玄冥立刻直起身,見到燕北堂臉上略顯嚴肅的神情,竟是生出一股隐秘的快意:
“你果然猜到了……這世界上隻有你、隻有你這樣一具溫養了我的眼睛數百年、又以我的鬼氣侵染了生機的身體,才能承受得住我的存在……誰讓你要不知好歹地回到邬山城的呢?誰讓你要自以為是地将大半修為靈氣都傳輸給别人?誰讓你要被他選中呢……
一切都是注定的,從我的眼睛落在你身上開始,你就注定會——”
他懷揣着洩憤一般的心情看向燕北堂,期待着能從他臉上任何錯愕或是茫然,而燕北堂果然有過一刹那的訝異,可随後卻似露出一個了然的苦笑,随即面沉如水,像是對他所說的話并不意外。
玄冥一愣,嘴邊的話也因此停了下來,而燕北堂随即擡眼看着他,明明隻有一隻眼睛,明明燕北堂如今的模樣遠比玄冥所見過的任何窮兇極惡抑或是陰險歹毒之人和善得多,但玄冥就是在被這一眼看得後背一陣生涼。
“你……你也——”
“誰選中了我?”
不等玄冥将話說完,燕北堂就問出了自己的問題,他直勾勾地盯着神色不定的玄冥,大有再不配合就動手的意味。
他忽然揪住話裡的端倪,玄冥重又冷下臉,硬邦邦地答道:“你們不是有答案了麼?姜殊穹啊。”
可燕北堂搖搖頭,“不對,我和小南從來沒有下定當年在燕府動手的人就是姜殊穹的結論,隻有杜逢那似是而非的記憶,根本無法佐證這一點。”
“很奇怪,你蠱惑小南時,說是杜逢換走了我的眼睛,可按理來說,杜逢應該無法親自做到當年的事,難道他比我還要年長?小南說他可能進行過奪舍,可是我倒是覺得,他應該沒有經曆過奪舍——你是鬼仙,理應比我更能察覺到這一點才對。”
燕北堂說着陷入沉思,又撩起眼皮看向玄冥,“說起來,之前杜逢似乎有辦法直接喚醒寄居在我身體裡的你,那真的是妄生咒嗎……”
一邊說,燕北堂手指微動,玄冥即刻便又有種被什麼龐大大物攥緊在手心裡逐漸窒息的濃重不适,他恨恨地看着燕北堂平靜的側臉,心中暗罵一聲。
但随即,玄冥腦海中就滑過一個念頭,“既然你這麼想,怎麼不去問他?”
他努力挺直了脖子看向燕北堂,渴望着能從對方臉上看到絲毫異色,隻要一點點,隻要有哪怕一瞬間燕北堂露出怯态,他就能借機侵染這個人的神智,屆時燕北堂即便有着騰龍印又如何,還不是會淪為他的傀儡?
可讓他失望的是,燕北堂仍舊那麼平靜,就像一泓靜水半點波瀾也無,靜得讓玄冥心生惱怒。
“既然小南不願意告訴我,那我就不會再問他,我會自己想辦法知道。”燕北堂淡然回答,聽得玄冥煩躁不已,當年鄭挽水是不是也這樣,就是因為自己騙了她不願意坦誠相待,所以才會讓她也和燕北堂一樣,事情才會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你在這個問題上也顧左右而言其他?能影響到鬼仙這樣存在的,隻會是涉及命格的承諾契約,是杜逢和你立下的契約?不,不像,他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