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蒲衣啞然,良久,“我何嘗不知。”
“但,那也要蕭盟主殺你才作數。”
現實裡,無論是蕭父還是蕭錦詞都活了下來。如若他們死在幻境中,那便違背了這幻境的邏輯,真實轉為虛幻,大陣自破。
困境立解。
“隻要我看住蕭眠兒,你便是安全的。”玉蒲衣似在對蕭錦詞說,又似自言自語。
“我會盡量找出她的違和,這樣幻陣便解了,大家都好。”
“我記得你說,重生之後,就要過得像一條鹹魚,活得沒心沒肺。”蕭錦詞聲音悶悶,“如今倒是截然相反,整日勾心鬥角,沒個消停。”
“這和前世有什麼分别?你還是不快樂,還入了魔。”
“誰說的?”玉蒲衣擡起頭,一隻手掐住小錦詞的小臉,迫使他嘟起唇,整張臉皺在一處,“有你給我兜底,我如何不快了?”
“重生之後,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日,我都無比暢快,是人生從未有過的。”
玉蒲衣眼神幽深,前世他們雖然互為知交,可終是人各有志,雖不沖突,但絕不能整日黏在一處。
而今回首,方知為何他們隻是偶爾見面,他便會心神激蕩。
唯有四字,情難自抑。
他貪戀着一切,重生之後,每一日和錦錦在一起,都是松弛且歡愉。受傷如何,追殺如何,入魔又如何?
“入魔,隻是一種病症,而且還不是絕症。”玉蒲衣安撫蕭錦詞,“相信百裡念會研究出解決方法。”
由心入魔,何嘗不是種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
“你就是我的心藥。”玉蒲衣抱緊蕭錦詞,“在你身旁,我入魔也并無半分不适。”
蕭錦詞輕嗯了一聲。
“至于,勾心鬥角?倒也沒有罷。”玉蒲衣笑着說,“你爹我有的是力氣和手段。”
蕭錦詞張嘴就咬,愣是給玉蒲衣的手上了個牙印才罷休。
玉蒲衣輕呼一聲,連忙讨饒,“你最有力氣,這樣把你交給他們我也放心一些。”
蕭錦詞哦了一聲,“他們可看不住我,我願意留下是因為你。”
“我還以為你願意在暗處看熱鬧呢。”玉蒲衣陡然挪開手臂,蕭錦詞果然又撲上去,這次撲了個空。
“開玩笑。”玉蒲衣急忙順毛,嘴角一扯開始說點别的轉移蕭錦詞的注意力,“梁十不大聰明;離青泥有些,詭谲,但本心不壞。張免缺少主見,把你放他們那我還是挺擔心的。”
蕭錦詞嗯了一聲,“那你可要活着回來,護我周全。”
玉蒲衣輕笑一聲,二人就這樣靜坐到了落日西斜。
如若每日都是訣别,倒也不賴。
……
……
青山下霧,白日的仙山此刻倒顯得鬼氣森森。
玉蒲衣負手而立,月上中天,一人如約而至。
蕭眠兒輕聲喚他,“蕭郎——”
玉蒲衣轉過身,懷中空無一物。蕭眠兒蹙眉,不待她發問,玉蒲衣舉起了右手,蕭眠兒眯眼細觀,其上赫然一圈紅痕,那人幽幽一歎:
“我傷了錦詞的心了——”
這是沒把人帶來的解釋嗎?蕭眠兒面色稍霁。
“你身上,有血腥味。”玉蒲衣站在霧中看她,“今夜還要殺誰,我來幫你。”
蕭眠兒一笑,“除了錦詞嗎?”
玉蒲衣默了一瞬,“是。”
“那便,沒什麼好說的了。”蕭眠兒卻是輕笑起來,提起長劍,邁步過來。
玉蒲衣一滞,腦中一團亂麻,這是怎麼回事?既是這樣想,他便直接問出了口,“為什麼?”
“為什麼?”蕭眠兒聽到這個問題重新站住,重複并反問回去,“你說為什麼?你不配呗。”
“我不配?”
玉蒲衣向後踉跄兩步,似是難以支撐,跌坐在地。
這自然是在拖延時間,他腦中飛速重現這幾日的全部線索——
蕭眠兒,蕭錦詞,蕭父,這三個人,其實都沒死。
他之前一直在想,蕭眠兒要殺蕭錦詞,蕭父是如何保住他的?
莫非,蕭眠兒根本沒打算殺蕭錦詞?!
“沒錯。”蕭眠兒居高臨下,手倚着劍,“錦詞當然不能死,他憑什麼死?就因為那群老不死的幾句話?”
“我是他的母親,隻有我,才能決定他的生死。他們算什麼東西?”
“至于你。”蕭眠兒一笑,朱唇輕啟,“你是我的人。”
“你就當作是,為了我,去死吧。”
蕭眠兒含情脈脈的眼神掃過來,“我知道,你愛我,你甚至可笑的沖到我面前保護我。”
“即便是蜉蝣撼樹,我還是有些感動的。”
“不!”玉蒲衣喝住她。
“我不是你的人。”他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我是你的東西。”
“錦詞也是你的東西。”
“動了我們,就相當于動了你的權力、面子、尊嚴。我們存在的作用就是充當擺件,所以我們活着。”
“而我們成了你掌握權力路上的絆腳石時,你就會毫不猶豫将我們踢開,還以愛之名束縛我。”
玉蒲衣站起身,目光隐忍而深情,“你并不愛我。”
“你隻是愛,大權在握的感覺。”
蕭眠兒到底是年輕,被這話絆住,在原地愣神。
玉蒲衣的額上是薄薄一層虛汗,他舔了舔幹澀的唇,怎麼辦?
如果蕭父面臨的是相同的局面,他會怎麼做?
玉蒲衣烏睫低垂,顧影自憐,試圖用美色喚起某人的良知。
等等——
玉蒲衣烏睫下的雙眼爆發出明亮的神采。
蕭父在現實活着,他一定想到了方法應對。
到底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