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兩金一天兩夜未進食,體力殊無,走到水邊忽頭腦發暈,蹲了下來。眼前一片漆黑,待清明如墨點水中展開時。
一魚嗖地飛到岸上,一人浮水而出,雙手将他撲倒于岸,帶出的水珠滴在他的臉上造成奇異的觸感,白兩金看到微動的眼珠訴說着驚惶。
“你别死啊!”
白兩金也看着他,挪不開眼睛,吐出三個字:“我不死。”
翠翠翻到一邊躺下,随後站起抽出架子上的裡衣披上:“我還以為你想不開要栽河裡呢。”
白兩金仍躺着一動不動,翠翠撿起魚走過來,瞧見他緊閉着眼睛,隻覺好笑,用女聲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白兩金聞言睜眼,卻不敢看他的臉,隻猛地一揚,瞧見他挽頭發用的樹枝,上面還有兩片濕漉漉的綠葉,愣愣回答:“你易容?”
翠翠笑了兩下,拿起石頭将魚怕暈,匕首劃開肚子将内髒清了,串上木棍架在火上:“不易容,怎麼潛進去救你們。你昏迷前也有點記憶吧,有個人給你掐住了,是我從背後将他敲暈,救下你的。你叫白兩金是吧,我叫邊粹祝,為天矛山古恒派弟子,聽說你沒有去處?”
“雲遊四方,随遇而安。”
“那就是沒有了。那你願不願意跟我去古恒派?”
白兩金搖頭,邊粹祝不意如此,連問為什麼,又說了好大一通門派的好處,什麼天下第一門派,山清水秀,上和下睦,說到最後搬出“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白兩金好不容易才插上一句口:“救命之恩,自然相報。我,跟你回去救人。”
邊粹祝頓時委頓,身子朝後一放,在旁歎氣:“待得了一時,待不了一世,還是沒用。我們門派現在,可不是你去那待一兩天能解決的。”
“我可代傳醫術。”
邊粹祝将頭扭回來,看着漫天繁星。
自從下山,這也有一個多月了吧。若是大夫真的那麼好找,門派早就人才濟濟了,能等到自己這一代?
學會,這真不失為一種上策。屆時,再找上個一季半載的,就算找不到,起碼學了一身醫術上去,也不算沒完成任務。
邊粹祝的心情一下子高興了起來,坐起來要和白兩金拉鈎:“好,這可是你說的。”
白兩金也坐起來,手剛伸出去,邊粹祝忽又後退:“你不會要我拜師吧,我有自己的門派,再說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救命恩人叫你師父嗎?”
白兩金搖頭,伸着小指的手停在半空:“不用。”
“那太好了!”
約定好後,邊粹祝心情真是從未有過的放松,将魚塞他懷中之後,磨蹭着躺下就要睡覺。
魚尚滾燙,冒着熱氣,白兩金瞅着他,輕聲道:“發濕入睡,易引頭痛。”
邊粹祝不以為意,打了個呵欠:“明天再學。”
翌日天大亮,白兩金睜開眼便見自己頭頂有一枝折好的遮陽葉,身邊放了一些果子,火堆上架着一隻雞,顔色還沒有熟的迹象。
邊粹祝背對着他坐在溪邊撥弄頭發,身旁放着一捧顔色各異的花與幾支鮮豔的羽毛。
白兩金走近,他雙手掬起水中倒影潑向真容。
邊粹祝又換上了女子裝扮,一下一下地編着頭發,将鮮豔的花朵插進自己的發間。
白兩金忽道:“氣悶郁結,僞裝于外,内傷于肝。”
邊粹祝頓了一頓,語氣更加歡快:“你别四個字四個字地說話,我聽不懂。白大夫,你教我之前,我要先告訴你,我識幾個字但不多,會寫幾個也不多。”
“你易容,不應易心。”
“聽~不~懂~”
“你不高興,不應僞裝。”
邊粹祝一直翹着的嘴角有點裝不下去了,低下來又被他強行拉上去:“你個木頭臉,好意思說我?”
“我不生氣,也不難過。”
邊粹祝扭頭看他,白兩金的頭發特别的黑,沒有任何的雜色,他錯了,這不是木頭,是木炭。
“你被抓到那個山寨多久了?”
“十天。”
“那你見到的山寨是怎樣的?”
“有人請我去治病。”
“請,你真有禮貌。算了不說這個,我請你去古恒派你不去,那你有要去的地方嗎?”
“現在有。”
“現在有?”
“我要把膏藥送去給村中的婆婆。”
“呵,那我勸你别去。小心被村裡人捉去,再也出不來。你不信,好啊,咱們走着瞧吧。”
兩人并未回到村中,隻是來到了山寨附近的山上,還未走近,便瞧見了好多扛着農具的人,圍着阿苋不停嚷嚷。
翠翠道:“瞧見沒有,這都是來山寨準備跟山賊算賬的,要他們知道了你,在找到山賊之前,你别想離開。雲遊四方,随遇而安?你就準備在這待到入土吧。”
白兩金仍面無表情,不知道将邊粹祝的話聽進去多少。
邊粹祝眼珠一轉,語氣稍轉:“現在這個時候,村中正好沒人,咱倆把東西放在婆婆的屋裡,馬上就走,好不好?”
白兩金點頭。
兩人順着山路,走到村中,此時的破村多少去了些鬼氣,多了些人味。
翠翠使輕功,躍過栅欄,輕推開門,将東西放在了竈台上。剛想離開,卻聽得屋中除他之外,并無二人。
這可真巧,省得他多加小心,輕手輕腳的了。
翠翠便推門而出,隻見一個男人攥着白兩金的衣領,朝四面大吼:“小偷啊!偷東西啦。”
翠翠趕緊奔出去,扒開男人的手,格開兩人,站在白兩金身邊,眉毛一橫,準備開罵:“你是誰?憑什麼罵我們是小偷,我看你嘴歪眼斜,才不像好人!”
“這是我老娘的房子,你們是哪來的賊子,還敢還嘴!你們拿了什麼,還不快交出來!”
男人身後跟着大的小的,都風塵仆仆的樣子,原來這人竟是婆婆的兒子嗎?
“交你個頭,你上下嘴唇一碰,說什麼就是什麼嗎?你個流民,活不起了,來這裡訛人?你要真是婆婆的孩子,能不知道她有幾個子兒?有多少值錢東西?”
男人幾番想上前拼打,奈何邊粹祝那一扒,力氣甚大,被抓的胳膊現在還隐隐作痛,隻得忍氣吞聲,怒瞪着兩人:“你倆有種别走!有人嗎?村裡人呢?村裡人一出來,就知道我撒沒撒謊了。”
“哼,我憑什麼聽你的?偏要走,你敢攔我?小心胳膊。”
邊粹祝拉着白兩金往村中走去,小聲道:“好了,婆婆的家人也回來了,咱們趕緊找找村子另一頭有沒有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