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雲哀自然無心與這不明身份之人袒明名姓,她沉思片刻,幹脆執起筷箸,撥動碟中的涼拌菜,口吐二字:“香菜。”
連敷衍蒙騙,都不帶遮掩。
說完,奉雲哀眼波一擡,淡聲:“閣下又當如何稱呼。”
桑沉草嗤笑,沒有出聲拆穿,隻是效仿對方舉動,也用筷箸撥開涼菜,說:“蕺兒根。”
奉雲哀極輕一哼。
待兩人交換完這虛假的名姓,做法事的人已停下動作。
那人轉身對林杳杳說:“林掌櫃,此人魂魄已安,可以下地了。”
林杳杳松了一口氣,對身邊的夥計說:“等棺材到了就擡屍吧,送到方才道長指的那塊地去,小心些擡。”
邊上有個十來歲的丫頭匆匆拿來一柄墨色的紙傘,小聲問:“姐,誰來給他打傘?”
白日入土,是得撐黑傘遮光的,按理來說,這得至親之人來做。
但虎逞獨來獨往,這杳杳客棧的人都與他素不相識,誰來打傘都不合适。
良久,那虎逞的追随者道:“我來!”
丫頭便把傘遞了出去,随後又回到林杳杳身後,不再敢出聲。
遠處門倏然打開,有夥計擡着棺材從外面進來,這棺多半也是在聆月鎮中購來的。
擡棺的幾個夥計汗流滿面,放下後推開棺蓋,就等着虎逞進棺。
道士又沿着棺材走了一圈,嘴裡念念有詞,最後手一擡:“請。”
此字一出,事先被安排擡屍的人不得不走上前,将蒙着白布的虎逞小心擡起。
奉雲哀還在有遲疑,她心知,若不傷無辜,必也會有别的無辜之人被迫踩進泥沼。
隻是,坐在她桌對面的靛衣人可不是心地善良之輩。
桑沉草撘在桌上的手微微一動,無聲無息地拍出一記掌風。
掌風綿柔,如春風拂面,不會置人于死地。
恰好此時外門大開,有狂風刮進屋内,将掌風完全掩蓋。
奉雲哀神色微變,根本來不及阻擋,随即心下一驚,這人的武功比她預想中的還要高。
擡屍的夥計腳一歪,虎逞的屍便脫手而出。
屍身被餘下掌風掃着,咚一聲滾落在地,看似是恰好翻到了背面,将白布壓在身下。
就這麼一瞬息,虎逞後腦勺的異狀暴露無遺。
夥計沒留心到,隻歉意滿懷地喊:“我兩腿發軟,實在是沒站穩,您在天之靈,還請多多擔待!”
“這屍,怎麼有些不對勁。”桑沉草故作不解。
那接了傘的俠客連怒火都未來得及宣洩,當即一滞。
“他的頭上……紮着什麼東西?”有人疑惑出聲,“此物昨兒就在?”
“不可能!”镖隊的人大喊,“昨日此人屍上再無其它外傷。”
“是客棧裡的人幹的,看來害了虎逞前輩的賊人,果真在這!”拿傘的俠客險些将傘柄捏折。
衆人面面相觑。
道士驚慌上前,顫聲道:“快揭開他衣裳,找找還有沒有其它傷痕,這……可是邪術啊。”
桑沉草輕叩木桌,将下颌一托,對身邊人輕聲說:“如何,如若我不出手,你是不是就放任虎逞入土了?看來你也沒那麼想知道謎底。”
奉雲哀冷聲:“你這是想令所有人互相猜疑。”
“有何不可?”桑沉草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