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和尚原還來勢洶洶的,在見到寂膽後,目光全都搖擺不定,忌憚二字寫在臉上。
奉雲哀将桑沉草的言行視為不齒,但她無可否認,此女當真将寂膽散播出去了。她捏着空空的劍鞘站在後方,隐約察覺周遭殺氣漸隐,那些人大約是不敢貿然上前了。
她想,或許問岚心當真不在附近,如若問岚心知曉寂膽就在此地,豈會不動心。
“怎麼退了,不是想抓我問罪麼。”桑沉草有幾分趾高氣揚。
和尚冷聲:“妖女,你有問岚心的劍,未必有問岚心的造詣。”
桑沉草眼皮一垂,漫不經心道:“早說了,我不喜‘妖女’二字,你出家人口出謗言,怕是要為佛主所不齒。”
此言一出,幾個和尚已結成棍陣,傍身的真氣環繞身側,似将他們聚為一體。
遠遠看着,那真氣所成的灼目金光,好似羅漢之形。
奉雲哀在書上見過這一陣,冷聲道:“金身羅漢陣。”
“對付我,竟還用上此等大陣了。”桑沉草不慌不忙,擡臂舉劍,輕輕往劍上吹了一口氣。
劍上紫光驟現,随即又像蛇一樣,蜿蜒至劍尖消失。
奉雲哀隻能以劍鞘作劍,明明鞘身極鈍,但在她手裡轉出個劍花的時候,竟好似鋒利驚人。
“哦?”桑沉草斜去一眼,噙笑說:“你要助我?”
奉雲哀不應聲,不過在那金身羅漢陣微微一動時,蓦地甩出劍鞘抵擋。
寒涼真氣與金光相撞,好似金烏墜入水中。
這不過是和尚的小小試探,随之羅漢探出遮天巨掌,淩空一騰,又下俯着朝兩人蓋去。
氣勁嚣天,當真像金烏振翅。
刺目金光已逼近顱頂,桑沉草不震掌化解,反而不管不顧地掠上前。她嘴角噙着古怪的笑,劍尖直指金身羅漢陣,分明是要破陣!
奉雲哀還立在原地,不得已擡臂抵擋。
頃刻間,她周身一震,好似要被拍到地下,差點站不牢。
這可是九人所成的金身羅漢,掌力非同小可,就算換作奉容和問岚心在此,怕也不能輕易化解。
奉雲哀幾乎運盡渾身内力,手中劍鞘當然堅硬無比,這樣竟也沒有出現裂紋。
她猛将襲來的真氣斬碎,垂手時指腹從鞘上抹過,察覺到似有什麼東西滑了出來。
難不成,劍鞘還是壞了?
奉雲哀詫異垂眼,隻見鞘上那凹陷的紋路缺了一塊,那掉出來的,分明是原先嵌在劍上的一杆……
一杆什麼。
眼看着那短短一截東西就要落地,奉雲哀屈膝将其踢起,繼而接在掌中。
是一杆極細又極短的哨子。
而那邊,桑沉草劍尖直指羅漢腰腹,那是大陣最脆弱之處,當也是破陣的關鍵。
這金身羅漢陣極少現世,次數十指便能數完,籍上記載少之又少,更别提這還是萃雨寺的鎮寺秘法,輕易不會外傳。
由此,旁人根本不能一眼看出陣法弱處在哪。
和尚們大驚失色,環繞周身的氣勁竟被長劍攪亂,氣勁反噬,沖得站立的九人像火星子般迸濺開來,摔了個東倒西歪。
桑沉草悠悠收劍,笑盈盈道:“金身羅漢陣,不過爾爾,想來是你們未學到精髓,趕緊回去磨練磨練。”
“妖女!”和尚捂着胸口從地上爬起,又要重新結陣。
奉雲哀握緊哨子,走上前道:“諸位息怒,銅鐘的事……”
她有意化解幹戈,不料握着寂膽的人倏然反手,劍尖在她鼻尖前堪堪頓住。
奉雲哀面色驟冷,目光凝在劍尖上,她心知,這靛衣人是不想同這些和尚好好說話了,可明明是她們毀銅鐘在先。
桑沉草嗤笑一聲,收手将劍負在身後,漫不經心道:“那銅鐘久經風吹雨打,本也不算牢固,我這不過是提點你們一句,那鐘該換一換了,哪知你們和尚連話都不容我們二人多說,以多欺少在先。”
和尚們神色各異,全都怒到忍無可忍。
一和尚道:“強詞奪理,損毀銅鐘,竟還容不得人指摘?”
“不過,既然你們來了,也不好叫你們空手回去,不然如何向住持交差?”桑沉草眼波一擡,朝衣襟裡摸了摸,拿出一隻荷包,抛出去道:“就别跟住持說金身羅漢陣被破一事了,省得他們老臉挂不住。”
那荷包根本就是用來侮辱人的,和尚又豈會接,隻看着它沉甸甸落地。
幾人明顯看出,即使他們再結出一次大陣,也未必能将這兩名女子完全壓制。
為首那人索性道:“今日客棧人多,本不應在此交手,銅鐘一事萃雨寺萬不會就此不管,你們且等着。”
桑沉草将劍交還給奉雲哀,不以為意地擺起手道:“下次還請趕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