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黛本做好了引自家姑娘去看看的準備,候了片刻,卻沒聽見吩咐,微一擡頭,自家姑娘還愣坐在床上,她忙上前主動說:“奴婢伺候您更衣。”
沈玳玳任她擺弄手臂,幾乎是被推出門,門前周嬸子和甄海獻已經跪着哭了許久,見她出來,哭聲頓時放大。
“二姑娘,您要替老奴做主啊!”
“二姑娘,奴婢的爹哥哥弟弟死得冤啊!”
沈玳玳像是才理解似的,噢了聲:“死了幾個?”
“四個。”迩黛答。
“……一人五兩燒埋銀,這就給了吧。”沈玳玳的頭在半空中點了片刻,卻吐出這樣一句話。
周嬸子一愣,轉而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二姑娘!老奴不求錢财,隻求給我家那幾個讨個公道!他們是被人害死的!”
沈玳玳了然般點頭:“那一人十兩吧。”
周嬸子和甄海獻哭聲都一頓,瞧二姑娘這油鹽不進的樣子,都有些不知道如何收場。很快張想發還有白勉清和奚檀蘿遭這邊的聲響吸引了來,周嬸子迅速轉了哭訴對象:“張姑娘!白四姑娘奚大姑娘!你們要替老奴做主啊!”
張想發吓了一跳,頗為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奚縷珠不在啊,女主都不在,她們這是在演什麼?
不等這幾位有所反應,周嬸子已經一五一十地說了自家的事。
她們一家子都在這個莊子上做工,昨兒夜裡甄父突然腹瀉不止,跑了幾趟茅廁。周嬸子前幾次還聽着,後來沒注意便睡過去了,醒來時見甄父還沒回來。她出門去看,卻見甄父和甄家三個兒子都倒在去茅廁的路上,通身紅紫發脹,兩眼翻白,下身還留有穢物,已經沒了呼吸。
莊上的大夫瞧過了,說是中毒死的,有兩個多時辰了。
聽了這一席話,張想發恍然大悟,原來剛剛路過的那四個大耙茄子是甄家人。
白勉清覺得好笑:“沈家莊子的事不去求你家姑娘,反倒求我們這些個外人,周嬸子好眼力。”
衆人看向沈玳玳,卻見她筆直地站在原地,竟有幾分與世隔絕的意思。
周嬸子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淚:“老奴隻求找出那下毒的賊人,至于别的,也不敢奢求了。”
“奴婢已聽大夫說了那毒物!”甄海獻似是忍不下去,雖是跪着,脊背不曾彎過,“那毒物名二紅赤地草,京城往南走的一些地方就有,隻需兌水服下,五個時辰後必定身亡。昨天晚上有個姐姐送了壺茶來,說是主子賞的,其中就有二紅赤地草!”
“誰賞的?”奚檀蘿打了個哈欠,盡心盡力接下去。
甄海獻剛想答,卻有一道溫和的說話聲從身後傳來,伴着輕笑:“我昨日見甄姑娘面善,便賞了壺茶下去,甄姑娘可是說那壺?也不知那茶有何問題,是不是不合甄姑娘的喜好?”
來者竟是雲熠。
甄海獻強忍着回頭的沖動,卻也不由疑惑。
那壺茶的确不是她偏好的口味,她這才逃過一劫。
奚檀蘿和雲熠昨日已見過,好心解釋:“她說你下毒,二什麼什麼紅的草。”
雲熠和姑娘們一一見禮,又笑道:“那甄姑娘是誤會我了,我賞那茶是真心賞識甄姑娘的,怎會做出下毒這等勾當?莫不是有旁的人陷害錯了人,硬要栽到我頭上。”
四下頓時靜了。
張想發看看這邊,又看看跪着的兩個,再看看一言不發的沈玳玳,也茫然了。
甄海獻和雲姑娘,在她的文裡到底是什麼定位?
雲姑娘是沈玳玳的表姐,她自然是站在雲姑娘這邊的,雖然現在看上去雲姑娘真的很像兇手……可反派也好配角也好,都是圍着主角定義的,單獨擺出來,她連幫哪邊擺脫惡毒女配命運都不知道。
奚檀蘿等得不耐煩了,又打了個哈欠,對甄海獻和周嬸子道:“既然雲姑娘不認,你們報官吧。”
四下又是一靜。
白勉清對奚檀蘿這反應絲毫不見怪,低聲道:“甄家一家都是沈家的家生子,沒脫奴籍就要告主子,官府也不會理的。”
“哈喔……那怎麼辦?銀子不要,賊人也抓不到,再不埋,都要臭了!”奚檀蘿真是困極了。
甄海獻默默聽着幾個主子的話,面上的悲傷漸漸淡了,化為前所未有的堅定,向沈玳玳一叩頭:“奴婢别無她求,隻聽聞大姑奶奶有一琏家軍,上下皆為女子,奴婢願以身報國,望二姑娘恩準。”
聽着這話,雲熠還淺笑着,隻是眼底的笑意漸散,嘴角也多了分冷意。
沈玳玳像才聽見這場紛争似的,随意一點頭:“我做不了主,回頭你随我去見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