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那宮女要攔不住,急得眉毛都皺緊。很快慈甯宮内又走出一個瞧着年紀大不少的,顯然比先前這位遊刃有餘許多:“殿下莫怪這丫頭,太後娘娘下了令,她也為難得緊。待太後娘娘議完事,自然會請您進去。殿下可是信不過奴婢?”
“蟬芯姑姑的話本公主當然信的,便是不知皇祖母議的是何事?”這位是太後的心腹,蕭俪睿始終顧及一分臉面。
“殿下這便是在為難奴婢了。”蟬芯半步不退讓。
幾人在慈甯宮門口大眼瞪小眼,蕭俪睿嚣張的謙遜的好的壞的各種話都說遍了,也不見蟬芯放軟姿态。
蕭俪睿無語半晌,并非是沒想過硬闖進去,隻是為這一樁小事得罪蟬芯姑姑着實不值當。她記得這蟬芯雖是心腹,卻不如另一位貼身宮女那般得太後信任,往後還很有接觸的餘地。
雨下得沒完沒了,蕭俪睿淋了一程雨,也沒了等下去的耐性,轉身要走,卻見于皇後乘着步辇,亦往慈甯宮而來。
“母後。”蕭俪睿行了禮,眼中詫異還未散去。她記得現在是母後處理宮中庶務的時辰,母後從來不會改變自己的計劃。難道是……一定是她沒注意到自己走太慢又在這裡耗了太多時間,才會過了原定的時辰。
于皇後神情淡淡,下了步辇後道了聲:“進去吧。”
她怕得罪蟬芯,于皇後倒是不怕。誰人不知當朝皇後最是冷面冷心,還是極刑的堅定支持者,專門弄了個研究刑罰的小團隊,看誰不順眼了就拿那人當試驗品。
蕭俪睿便順勢跟着于皇後進去,邊走邊問母後來慈甯宮做什麼。
于皇後許久未答,蕭俪睿以為得不到答案,便絮絮叨叨講些宮外瑣事,正說到新開的茶館,忽聽身側冒出一句。
“及冠之年仍如稚童,蠢。”
蕭俪睿:“……”
習慣了,習慣了,蕭俪睿告訴自己不能在意,在意就是蠢上加蠢,身側那聲音就又響起。
“不樹威信不明視聽,蠢。”
“識人不嚴妄加揣測,蠢。”
“喜怒形于色,蠢上加蠢。”
蕭俪睿多日不見母後的那點溫馨念頭迅速散去,心中那點叛逆之心再起,張口就想為自己辯駁,卻聽踏入殿門那一刹,于皇後最後一句道:“雨日出行不乘步辇,極蠢。”
蕭俪睿頓時噤聲,含糊嗯了聲,裙擺跨過門檻旋起水花。
殿内人還不少,除去伺候的宮女之外,太後笑容和藹端坐在上,底下十幾位外命婦分坐兩側,看于皇後進來還不見異樣。但蕭俪睿一露臉,那些外命婦就個個瞳孔巨震,穩得住的就屁股半擡不擡随時想跑路,穩不住的那就已經面露惶恐之色了。
幾撥人依着次序見了禮,于皇後道了聲見過太後,就自顧自坐在太後之側的位置,全然把這兒當自己的地盤。
太後唯一的孩子蔚真太子早已去了,她是當今皇上的嫡母。這對名義上的母子堪稱點頭之交,太後和皇後更是宮宴請安之外絕不見面的關系。但太後在外走的是慈母路線,于皇後既然撞上門來了,那勢必要被她拉來演幾出和和美美的戲碼。
頂着于皇後那萬年不變的表情好不容易親和完了,太後轉頭一看,本該作為觀衆的命婦們卻一個都沒注意她,全部低着頭迫不及待想避開蕭俪睿的盤問。
蕭俪睿正在笑眯眯地大點兵。
“這不是鄭夫人?鄭夫人得風寒一口氣得了兩個月,門也不敢出,怎麼今日進宮了?若把風寒傳給了皇祖母可如何是好?”
“哎劉夫人你也在呢,你不是腿瘸了?哦哦哦好了,是該好了,一旬就好了,是哪位神醫的手筆?沒别的意思,我就是也想去拜見拜見。”
“喲!不得了不得了,這不是前日還在南邊的方夫人嗎?方夫人馬上功夫了得,在下佩服,便是那八百裡加急的驿官,行軍之時的斥候,都比不上你的速度。”
“許夫人你不能這就走啊,你那日說的我都還記得……”
“高夫人,瞧您這急的,我怎會把您老給忘了……”
太後:“……”
那些個命婦的腦袋一個比一個埋得低,都是死活避着不樂意見蕭俪睿的人。唯有少許幾個置身事外的樂呵呵看熱鬧,但樂呵了一陣之後就想起來,大公主這是找了這麼多人都沒想起她們,頓時笑不出來。
太後端着慈愛的笑:“這孩子整天淨淘氣,好了,睿兒,你莫要再胡鬧,皇後也該束着些睿兒了。”
于皇後權當在座各位都是死人。
蕭俪睿出夠了氣,總算坐下來安心喝口茶,眯着眼睛,視線在命婦們身上巡邏一圈,滿意地看到每個都是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