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巨人的襲擊已經過了一年多。
犧牲了兩成人口,羅塞之牆的居民生活逐漸趨向穩定,但還是有少數貧困的人被迫以偷竊糊口度日。為了維護日常秩序,駐紮兵團的南部最高總司令匹西斯,下令兵團編列數隊專門小組,負責監督各地區并吓阻犯罪發生。
詩織便是該成員之一,他負責協助駐守開墾區的憲兵團維持該區治安。
中央政府為大量難民所設置的開墾區分布羅塞之牆東北方,其目的是為了确保糧食的充足,但大部分有力勞動者幾乎都死于不久前的奪還作戰,如今隻能依靠老人與小孩運作生産,當然效果不彰,幾乎無法維持最低的生産量。
老人與小孩,自然無法構成什麼難以收拾的混亂場面,這聽起來頗為麻煩的任務,對詩織而言也不過是個涼職。
和煦陽光,暖暖照耀在微冷空氣裡,像一件披挂在身上能禦寒的溫暖外衣。
在平房屋頂上睡了一場好覺後,詩織緩緩坐起身,像隻懶貓弓着身子伸起懶腰來,他揉揉飽含困意的眼睛,睜眼發呆了好一會,動動有些酸澀的肩頸,提起身邊一個沉重麻布袋,起身躍下屋頂。
漫步在翠綠草地間,一股淡淡泥土氣味迎面而來,輕撫過詩織仍有些睡意的臉龐,除了一绺歪斜束在頸邊的黑發還算整齊外,兩頰旁參差不齊的亂糟糟發絲,正于行走間淩亂飄揚。
美其名的開墾區,不過是一處荒涼的閑置地罷了。
四周隻有幾棟零散的平房建築,因被政府劃為開墾區,原先村民早已搬遷撤離,也因為少了人煙,一條穿越中央流水小河竟是難得的清澈見底,仔細一看還有小魚在裡頭遊遊,再遠一點的地方便是開墾區。
詩織腳步平緩且熟悉,他離開草地拐彎繞上一條小徑,這裡的平屋開始變得多了卻也顯得較為破舊,又拐過幾個小道來到一處陰暗巷子,準備前往日前發現的無人倉庫。
才剛踏上巷口,詩織停下腳步,遠遠的,看見雜物堆滿淩亂的巷子另一端,有三個小人影正背對着自己。
他們緊靠在一起,模樣看起來有些鬼鬼祟祟。
他頓時升起好奇心。
來到這也有一段時間了,觀察下來,這個荒涼到什麼都沒有的地方,除了野狗外,基本上隻有他會走動,所以根本把這裡列入他的完美躲懶之處。
在這做什麼呢?詩織摸了摸下巴想着。
他想着這三個小孩,應該是從開墾區那邊過來的。
也當做打發時間,詩織一聲不響來到他們身後。三個孩子個頭約莫在肩膀處,有了身高些微優勢,令他清楚看見這群孩子在做什麼。
他們正拿着一塊面包,似乎在猶豫該怎麼處理。
詩織一眼就看出,這塊一點都不幹扁的面包顯然出爐沒多久,除了隻會出現在憲兵餐桌上外,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拿到的新鮮貨。
正當詩織還在打量時,其中一名黑發女孩率先發現了不對勁,她扭頭一看,一時驚住,其他兩個孩子也因她的異狀回頭發現背後的詩織。
完全沒料想到背後有人,他們一見到詩織,就像看了什麼恐怖東西,尤其見到詩織身上的士兵服裝,和他臉上微笑時,更是驚慌地連連舉步後退。
「快跑!」
綠眼男孩大聲急喊,兩手不忘扯住身邊兩個同伴沒命似地拔腿狂奔,詩織卻早一步拉住靠最近的金發男孩後領。這不小的拉扯力道,三個孩子腳步猛踉跄險些撲跌。
「阿爾敏!」綠眼男孩驚喊。
當綠眼男孩聲音喊起時,他身邊黑發女孩幾乎是同一時間沖出,女孩完全不顧自己穿着長裙,一個擡腳就往詩織招呼去。
詩織見狀皺着眉,十分不贊同她的行為舉止。
他松開金發男孩,握住女孩猛然踢來的腳踝并将其壓下,接着女孩又忽然伸出一拳,同時綠眼男孩的腳也由另一側踢來。
兩人同時間襲來的攻勢,詩織從容不費力的壓制住。
現在詩織一手抓着綠眼男孩的腳腕,讓他以頭下腳上的倒栽蔥姿态;女孩的雙手則被詩織緊扣在腹前,整個人被提在半空中,即便掙紮也動彈不得。
「艾倫……三笠……」跌在地上目睹這一切的阿爾敏已經吓得哭了出來,旁邊那塊面包也因裹上層層砂土算是毀了。
現場一片混亂,環顧四周的詩織歎了一口氣。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不過是想看看着幾個孩子想做什麼,怎麼現在搞得他好像是欺負這群孩子的壞人……
「喂!放開我們!」艾倫激烈扭動身體掙紮。
詩織無奈看着他,「我一放開,你們又會攻擊我吧?」回應他的,是艾倫一連串的怒罵聲,以及更是劇烈的掙動。
正當詩織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
「咕噜——」突如其來的即時聲響,成功化解了他解決不了的僵局。
漲紅着臉,表情極為不開心的艾倫,手拖着下巴盤坐在地上,三笠和阿爾敏分别坐在他旁邊,他們一個神情不安地看向艾倫,另一個則警戒盯着盤坐在艾倫對面的詩織。
詩織瞧了他們幾眼,順手将身邊的麻布袋放在他們面前。
他笑了笑有些歉意,「這些拿去吧,就當做是我吓到你們的歉禮。」他邊說邊動手打開束繩,粗魯地把裡頭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三個孩子一時看傻了眼。
麻布袋塞了滿滿一堆糧食――這裡頭有大量出爐不過一日的面包、十多包口糧、幾顆野果以及三袋鼓滿的水袋,草草估計,這些數量基本上可提供三個成年人吃上好幾天飽足沒問題。
三雙極為錯愕的注視下,詩織慢條斯理地打開了其中一個水袋,熱呼呼的液體在注入杯中時,于微冷空氣中不斷冒煙,飄散出濃郁的奶味香氣。
向來是女性主義者的詩織優先遞給三笠:「給。」
自從少了三分之一土地後,人類生活的空間不僅變得狹窄更沒有多馀空間供畜牧使用,連帶使得畜牧相關制品變得稀有珍貴,所以當詩織如此輕易拿出用珍貴牛奶調制而成的奶茶時,三個孩子誰也沒有動作。
看了詩織一眼後,他們互相對望了幾眼,露出相當困惑的古怪表情。
「你……不是要抓我們嗎?」阿爾敏緊張的吞了口口水。
「啊?」詩織眨眨眼,這下換他傻住了,「我沒事幹嘛抓你們?」
艾倫狠瞪着詩織,一臉敵意,「少裝了!你不是憲兵隊的人嗎?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不就是來抓我們偷食物……」或許是知道單憑他們壓根沒有逃離詩織的能力,艾倫不甘心地用力别過臉,後面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阿爾敏不斷交握着雙手,臉上滿是膽怯,而三笠在給了艾倫一個關切眼神後,立馬更加敵視地盯向詩織,一副随時備戰狀态。
詩織頓時了然,總算知道他們一見到自己便拔腿就跑的原因。他一口飲下奶茶,動手翻過肩上綠色鬥篷,朝他們展示臂上的玫瑰标志。
「我是駐紮兵團的士兵,雖然這次的确是來協助憲兵,不過我和那些混蛋一點關系也沒有,當然你們做了什麼事也與我無關。」詩織一邊說,一邊又替自己倒了杯奶茶飲下,圍繞在口中的甜甜滋味,令他欲罷不能又倒上第三杯。
艾倫張大着嘴巴,一副剛才幻聽的驚訝表情:「你說……混蛋?」其他兩人也為詩織的話感到有些意外。
「你們不是開墾區的人嗎?難道不曉得那些人完全配得上這個稱呼?」見他們如此,詩織表情遠顯得比他們還要驚訝。
被這麼一反問,三個孩子先是呆了一會,才恍然似的互看起彼此。
詩織好歹也在開墾區待了一個月,憲兵是如何照三餐沒事找駐紮兵團士兵麻煩他全都領教過了,更何況是這些開墾區的『生産者』,又怎能有多好的待遇?
另一邊的孩子們,似乎也是想起這些日子他們與年邁的災民,是怎麼被憲兵隊欺壓輕視。艾倫緊握着拳,臉上的憤恨模樣顯然認同,阿爾敏也是咬着牙用稚嫩臉龐跟着點頭贊同。
「沒錯!那些家夥的确是混蛋!」
或許是詩織對憲兵團的中肯評價起了作用,又抑或是詩織就是長得一張童叟無欺人畜無害的好臉蛋,他們對詩織的戒心也因此稍微減輕。
「請問……」阿爾敏視線瞄過地上的大量糧食,小心發問:「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食物?」
詩織放下手中杯子,在他們疑惑注視下站起身。
「這個嘛……」他語帶保留地走到後方一處堆滿雜貨的地方動手翻找,找着找着,他扭頭給了他們一個陰險笑容,童叟無欺人畜無害的面具頓時裂了一地。
三個孩子一楞。
詩織的笑容既陰險且狡猾,「要怪就怪那群小氣又自大的混蛋家夥分配食物如此不均……不過是稍微動點腦筋,再使些小手段就有了。」那平常不過的語氣就像在談論他不過是從鄰居大媽家借了罐油一樣輕松。
艾倫猛地站起身,指着詩織吃驚大喊,「你從憲兵那偷來的?」
詩織聳聳肩,「你們不也是?」既然都是憲兵糧食,管他摸多還摸少,還不都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隻不過他偷的份量稍微多了一點點點而已。
艾倫别開視線一張嫩臉又漲紅了起來。
詩織繼續翻找動作,他邊找邊說,「我隻是稍微讓他們傷了一下腦筋,捉弄他們一下而已,不過幾天下來,也足夠把他們鬧得雞飛狗跳啦。」說完,他笑了幾聲,轉過身重新回到位置坐下,手上捧着三個破舊杯子。
「總之……那種事就别管了。」依序将杯子注滿奶茶後,詩織愉快一笑,「來,喝了這暖暖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