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爾文,你老早就知道了吧,這家夥的麻煩性格。」
放下茶杯,利威爾也算看穿彷佛置身事外的埃爾文的想法。
在稍早對詩織說完該說的話後,利威爾便直接打發仍一臉懵懂的人去做該做的事情,原本還想讨價還價的家夥,在聽見拔雜草跟當填補破洞材料的二選一選擇題後,乖乖選了前者。
親眼看着詩織拎着工具,不發一語地往庭院方向走去後,利威爾便重新回到辦公室,向埃爾文道出他的結論。
埃爾文沒有回避他的視線。
「匹西斯司令将詩織交給調查兵團的時候,當然不可能什麼也沒說,而我也知道,對于像詩織這樣的人,你沒辦法坐視不管。」
利威爾微微挑起眉,「所以……我算是徹底被你和那老頭給算計了?」
「很抱歉,你就當成這麼做是在拯救一條生命吧,這樣想總會好過些。」埃爾文雖這麼說,但表情和語氣壓根沒有一點歉意,「現在你打算怎麼做,在得知自己被算計後?」
利威爾看了埃爾文一眼不語,起身走到他辦公桌後的玻璃窗,望着建築底下兩手各拿着一把小鐵鍬,蹲在庭院極度心不甘、情不願地挖着雜草的詩織,利威爾的表情與平常無異,沒有任何被算計過後的不滿情緒。
他就這麼望着底下的人,灰藍色的瞳孔随着身影而移動徘徊。
「我沒有興趣當這家夥的保母,不過也沒有半途而廢的打算,事情就這麼處理吧……」利威爾淡淡說道,話還沒說完,便被詩織恰巧在這一刻擡頭的動作中斷。
詩織擡頭仰望着,陽光反射在玻璃上頭,刺眼的光線令他舉起手臂遮在額前。
他沒有發現利威爾就站在玻璃後方,正咬着嘴唇,然後低頭看着自個兒沾滿泥土碎草的雙手,口裡喃喃念了幾句,還扔開小鐵鍬宣示自己的不滿。
利威爾猜也知道詩織在嘀咕些什麼,反正估計就是在罵他。
這時,幾隻雀鳥劃過古堡上方,在湛藍無比的清澈天際展翅高飛,詩織的視線很快被它們所吸引過去,慢慢地抛開現有的所有情緒,為它們在無邊無際的藍天中,無所拘束的暢快自由所吸引。
且深深渴望着……
看着詩織望着那些自由飛翔的雀鳥,利威爾在仰望的一雙黑色眼睛中讀不出任何情緒,與平時嬉鬧惹事的表情截然不同,明明就站在藍天為景的自由之下,在詩織這副過于安靜的臉孔之中,利威爾彷佛還是看到了隐晦不明的羨慕與向往。
即使平時多麼散漫懶惰,總是露出笑臉做些低級惡作劇,惹出麻煩後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混蛋模樣,這樣的家夥也會有這種表情?
這種别于平常的安靜情緒,利威爾曾在詩織獨自一人的時候,在他臉上找到這種表情。
其實那種期盼什麼的渴望眼神,利威爾在地下街看了很多,多到足以麻木的地步。
可詩織的,卻像是在比地下街還要更深的地方。
利威爾悶不作聲的将視線伫留了一會才轉身邁開步伐,在步出房間前,他頭也不回的道出他剛才沒說完的話。
「我會給這個想死又愛惹禍的蠢貨,一個活下去的希望。」
看着利威爾離去的背影,埃爾文微笑不語。
×
當利威爾處理好一些文書資料,來到庭院檢查交代給詩織的工作是否完成時,于透着橘紅色雲彩的絢麗天空下,他看到的不是已經拔完雜草的幹淨庭院。
他所看見的,是兩把被亂扔的小鐵鍬,和一個個像是被地鼠挖開的小土洞……以及,一地還在随風搖曳的茁壯雜草。
而制造出這些混亂場面的始作俑者早已不知去向。
夜晚,詩織在酒館幾乎喝個爛醉。
利威爾遠遠的,就看見詩織搖搖晃晃的走在街上,他臉上頂着兩坨紅暈見人就招手傻笑,見他還算有點羞恥心,縱然在大街上公然當變态調戲路人,幸虧穿着便服才沒有敗壞調查兵團的名聲。
利威爾收回了想一腳踹他屁股的念頭。
「看來你在開墾區玩得挺開心的嘛……」
詩織剛被自己的腳絆到地上,一聽到聲音狐疑地擡頭,再晃了晃暈眩的腦袋定眼一看,他燦笑,有些意外地揮了揮雙手。
「我好像看到一個長得好像兵長先生的兵長先生喔……」
利威爾蹲在地上,緘默地看着他一臉憨傻的醉鬼樣。
"什麼獻出心髒……太荒謬了……就為了這句該死的話平白去送死,人死了就是死了,到底有什麼值得榮耀的?"
他忽然想起詩織白天說過的話。
當詩織說出這段話的時候,利威爾除了覺得他非常值得被爆揍一頓外,另一方面,他其實從早在加入調查兵團那一刻,直至今時,都對那個握拳置于左胸的動作,甚覺無謂。
他已經目送不知道多少個部下,就為了那個口号,死在巨人的臭嘴中。
利威爾張手捏住詩織的頭蓋骨,「連拔草這種五歲小孩都能辦到的事都做不好,我看你挖洞功夫挺行的嘛,還是要我幫你在身上弄一樣的造型?」
這番百般威脅,聽在詩織早被酒精沖昏意識的耳裡,簡直是一道有去無回的耳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