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感覺就像,就像這個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隻剩下生物進食這項本能。
無法感知欲望被滿足,吃再多也感覺饑餓,食物塞滿胃腸,胃腸又把包子皮似的肚皮撐起來像一個足球,消化速度也極快。躺在保溫艙裡像一個在呼吸之間就成長壯大的異形怪物。
“他的身體自保機制異于常人,X特區沒有研究出來原因嗎?”
楊玉環看着林秋深在嘴上比了個拉緊拉鎖的手勢,“又要保密是吧。”
楊玉環習慣了,X區全是秘密。
“那就還是老規矩,我說我的猜想,說的對你就聽着,不對你糾正我,全是我猜的。”
林秋深樹懶一樣點點頭,又像在跳老年迪斯克。
“基因改造?”
林秋深眼疾手快從煙盒裡給掏出一棵煙塞他嘴裡,讓你猜你就淨往那找死的方向猜,誰能猜得過你啊!
“走,去樓梯間吹吹風,散散味道。”
楊玉環環顧四周,走廊兩端有兩個固定攝像頭,監管無人機從拐角往這邊飛過來。
林秋深邊走邊重新把煙盒裡一根煙倒過來放回去,他的許願煙不小心給出去了。
“怪不得你親自看守,這是最後一個。”
“這個人我得帶走。”
“我不同意!”
“你同意也不影響。”
同意當然不影響,這人在這麼嚴肅的時候還跟他玩無聊的嘴皮子遊戲。楊玉環發誓,一定要逮到機會揍林秋深一頓。
“你們找誰給蟲母當容器都行,就是不能用他,我沒開玩笑,林秋深。”
“叫我大名我就會怕嗎,你去X特區叫闆,看叫不叫得過他們?”林秋深掐滅了煙頭,重重地吐出濁氣,碎發之下,蜜色的眼睛染上暮色。
楊玉環當然不夠格和X特區叫闆,諸神遺物高于教院,高于002,高于一切。
921教院也是借着林秋深才能與X特區有接觸,他是系統與X特區對話的口舌。X特區與系統若即若離,主神說過X特區有自願解散,抛棄系統的權力。是002和921教院在維持聯系。
有時候真想罵一句“主神真他媽混蛋”!
誰的承諾都給,誰的機會都留,誰的權利都保證,真偉大。
實現,縱容,審判,要做的無非就是這些,最重要的是平衡,保證系統内的一切平穩地運行。
可是,真難。
楊玉環從認識林秋深以來就沒見過這厮發脾氣,每次都是把别人氣得發瘋,他自己獨善其身。
對外形象是隻知道工作的老黃牛,靠譜敦厚。
楊玉環和林秋深不對付,依然深信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就是嘴上欠揍。
“不行的,林秋深,他會死。你也知道之前的人都怎麼樣了。”
“沒有辦法了,蟲母要出來了,他是最後一個,說不定就是他呢。”
破罐子破摔,楊玉環聽出來了。
“哼,也有你沒有辦法的時候。我去就我去,我才不在意你們那破系統,你攔不住,有人能攔住。”
楊玉環折扇一甩,成竹在胸,林秋深就是個打工的,有些事還是得去找甲方的甲方,老闆的朋友。
林秋深抽出煙盒裡的許願煙點上,目送楊玉環時又做起習慣性地認可動作——緩緩地,像跳老年迪斯克一樣點頭:加油,楊玉環。
系統内,癸市。
「看貨不問價,照貨莫照人,最重要的,不要輕易透露你的身份,這裡什麼都收,什麼都賣,踏進來的那一刻,你也是貨。」
獨樹一幟的大型領主島,珍貴靈寵,高階裝備,稀有道具,獨家消息,甚至蟲子,電子蜜(違禁品),bug。
隻有你想不到,沒有癸市不賣的。
癸市沒有二十四小時之分,永遠隻有一個時辰,那就是癸時。癸時到,癸市開。
這是一個非常荒誕的領主島,荒誕到幾年前島主把自己給賣出去了,現在島上無人看守,大家都按“規矩”來。
癸市人之間紛争不斷,但隻要外部勢力介入,馬上就一緻對外。
并且癸市人喜歡404教院,讨厭除404教院以外的所有教院,921總院也是一樣。
楊玉環一腳踏進癸市,迎面就蹦出來六隻眼睛,六隻眼睛眨了眨分成了三對。
從旁邊的燈籠自取處拿一隻黃燈籠,代表找人。
癸市街,低聲語,一口價,全不退。
紅燈籠,辦正事,明面生意,閑人勿擾;
白燈籠,辦喪事,殺人尋仇,想做白燈籠的生意隻需要一路跟着燈籠主人到無人處自己商量價錢;
黃燈籠,找活人;綠燈籠,找死人;
紫燈籠,踢館的,看到自己避讓,不幸被傷及無辜,醫藥費自己掏。
燈籠光照亮前路,那六隻眼睛是沒胳膊沒腿的三個三星堆面具精靈。
像是鑄模的時候把做好的坯子摔地上了,将錯就錯給燒了出來,七扭八歪,沒個正型,跟屁蟲一樣喜歡貼着人走,“貴客啊,嘿嘿,貴客到,貴客一位,歡迎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