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主神的蝴蝶」是把基因賣給主神的絕症病人。
主神明離主導的基因(遺傳)工程「再創亞當」項目,救助絕症病人的同時打造出「蝴蝶」。所以作為「蝴蝶」,不是背負者,而是被拯救者。
李暮裡承受的一切是應該付出的回報。
你突然發現自己憤恨、謾罵、又不得不敬畏的對象實際上救了自己,那感覺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打翻了碗還去怨憎做出滾燙食物的母親。
古道爾說,主神向被拯救者說明一切,猶如《創造亞當》中上帝向亞當全力伸出手指。生命之火在指尖,亞當的手放松地低垂,是否接受傳遞,決定權在于亞當而非上帝。
主神時代不止一個“亞當”,瀕死的先祖們争搶活下來的機會,生物最本能的求生欲戰勝所有考量。接受基因改造,承擔一切實驗後果,成功活下來的人被主神買斷所有後代。
李暮裡是夢弧系統推算出的最後一隻「蝴蝶」,意味着當初那批“亞當”幾近絕種。
X特區沒有背神,他們和主神明離一樣,用絕症病人制作「蝴蝶」,是互相利用的拯救手段。
“我的祖先賣了我。”
“荒唐”兩個字在李暮裡腦子裡一筆一劃寫了幾萬遍。
十幾億年前,患有罕見病症的三千萬人之一參與「再創亞當」計劃。此後世界破爛,蒼海滄田,鬥轉星移。山山海海,陰陽變換,大陸聚了又散,多少次泛大陸都稱不上“人間”。海陸的霸主換了一茬又一茬,人類才從地殼中駕駛鐵殼子(地下城)鑽出凝固的地面。
“亞當”們與正常人之間存在生殖隔離,必須與同類進行繁育。地下城代代收繳“亞當”的火種在培養罐中培育,那時人們還不知道“亞當”存在,但有一類人被稱為「蝴蝶症患者」。
蝴蝶病症——“亞當”們結合後,罕見病症經過遺傳與變異演變得更加複雜。沒有正常治療手段,隻能依靠改造過的基因與自身病症抗衡。蝴蝶症患者的身體一輩子都是養蠱場,病症赢了人死,基因赢了人繼續演變,無窮無盡。病症越複雜,基因變異後的肉身越強大。
先有蝴蝶病症才有「蝴蝶」。
陳枝在系統裡把“亞當”後人找出來,根據其遇到生命危險瘋狂變異抵抗的特性将他們用于困住蟲母。她告訴世人,他們是「主神的蝴蝶」,他們能發掘主神的彩蛋。
主神明離在“亞當”的基因裡刻下識别碼。從他們第一次接觸夢弧系統,虹膜上的蝴蝶映射到視網膜,隻有他們看得到的大藍閃蝶牽引着他們的好奇心找尋彩蛋。
不明真相的系統用戶将他們捧上滅亡之路。
「蝴蝶」,可憐的小蟲子。容納蟲母後,被蟲母的掙紮折磨催化,加速變異,死時多是又人又蟲的詭谲豔麗模樣。
所謂“未知方向變态發育”是不知道蝴蝶症患者最終會變成什麼模樣,可能是泡在罐子裡的水螅體,可能是捆在手術台上的節肢動物,可能是變異失敗憋死的繭。
“X特區說我們仍是人類,真的是嗎?”
人類會在頭頂長出蜻蜓的眼睛嗎?
人類會在背後長出鋪滿鱗粉的眼紋雙翼嗎?
人類會長出六隻腿腳,捕食同類嗎?
古道爾坦誠相待,給李暮裡過目所有蟲母容器的記錄資料。重重乾坤鋪展,沉沉心事墜深淵。
怪物!
他們是怪物!
你也是怪物!
幼時被審視的目光又四面八方湧來,将李暮裡淹沒。蟲母已經住進奶奶的大腦,可憐老太太被卷進來,死到臨頭,面目全非!
“你們生病了,被救了,報恩了,留下了後遺症。生病的人會被折磨改變模樣,你們是忍受病痛的人,不是怪物。李暮裡,我記得你的樣子,活着一天就記得一天。”
林秋深雙手包住他的臉,額頭抵着額頭,脈脈情深。
“我拒絕X特區的緩釋治療,可能在某一天,我會變成一隻可怖的蝗蟲死在你枕邊。”
“你要是敢跟我分開,馬上就會死在我枕邊,被做成标本。”
林秋深将李暮裡抱緊了,在他頭上撸毛安撫。
“你好兇啊!”
林秋深吻了幾遍他的眼睛,兩人來回啄了幾口,林秋深埋頭進李暮裡頸窩,在鎖骨上輕輕咬一口。
植物安定成分通過唾液滲入皮肉,李暮裡昏昏睡去,林秋深擡頭,下巴抵在李暮裡頭頂。淺色蜜眸在黑夜裡睜着,一動不動盤算着。
X特區從未向教院透露過蝴蝶病症,曆代蟲母容器死後都由X特區處理,死亡症狀記錄未流出。
古道爾将真相告訴李暮裡,拉攏意圖明顯。
有沈别山的前車之鑒,林秋深預計X特區想用适齡期的李暮裡繁育更多「蝴蝶」。
主神的基因編碼無法破譯,至今未能成功克隆任何一隻「蝴蝶」。換腦手術風險大,沈别山之後,教院絕不會讓X特區再進行。
X特區能動用的手段就是和地下城時期一樣,用李暮裡的火種培育新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