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雨婵踏上熟悉的路，走到那根石柱前。

石柱上的刻痕所剩無幾，李暮裡依稀能辨别出那人唯一用通用語刻下的名字，叫“阿散莫”，意思是，讓萬物複生的姑娘。

房雨婵的故事說的是兩個女人。她刻意隐去性别，讓那個故事聽起來平常，與自己無關。

阿散莫被想象中的哭聲殺死了，房雨婵很愛笑。

“聽一聽近處的哭聲，李暮裡，”房雨婵把耳邊的花放在石柱前，“你不笨的。”

來不及阻止一個在意你的人為你做出犧牲在廢土上多麼平常，活着已經如此艱難。愛、友誼、不會背叛的聯結，奢侈的孤品，擁有即是富有。

能改變他人的命運是多麼可貴的能力，能阻止犧牲和衰變是多麼可貴的本事。

房雨婵腳踩一條小徑，輕車熟路找到那片楓樹林，半開放的滴水泉盆地新綠盎然，遠遠看到氈包房圍着水邊駐紮，牧民如螞蟻各自忙活，小孩子拎着水桶互相追逐。

讓萬物複生的姑娘阿散莫，你離這片綠洲一步之遙。

讓萬物複生的姑娘阿散莫，你是名副其實的天神。

你在，無需信仰他人。

“哈哈，哈哈哈哈！”房雨婵看着那片不會枯竭的水塘大笑，笑得那麼大聲，“阿散莫！”她呼喊，“阿散莫！”一聲又一聲，像是呼喚天神，贊揚天神的巫祝儀式，其實隻是呼喚愛人。

李暮裡對着滴水泉大喊，“阿散莫！”和房雨婵一起笑，兩人相互看着，不停大笑，笑出了眼淚。

阿散莫，我的神明。不需要長生天的祝福，我們本來就能幸福。

……

兩人馳騁一夜又一天回到營地，房雨婵從會堂出來和女兵們打招呼：“娘娘們，關禁閉去了。”

房雨婵執行任務期間擅離職守，罰禁閉半個月，女兵們笑成一團讓她快去。

李暮裡躲進工作間在世界輿圖上标記此次進入滴水泉綠洲的路線，這條路線專屬于房雨婵和阿散莫，人迹罕至。

“林秋深，你怎麼适應當救世主的？”

林秋深正在卧室做表格，“彈性工作制兩百年。”

“聽着要命。”

“所以主神明離過勞死。”林秋深又内涵主神。

李暮裡收起輿圖，湊到沙發上在林秋深旁邊随意躺下翻書。林秋深瞥一眼，發現是三級權限區文史類書籍。

“考研方向改了？”

“生物醫學工程”，李暮裡不能讓自己的身體被别人研究來研究去，打不過先加入。

“跨專業，好有勇氣。”

李暮裡從他的誇獎中聽出調侃，“你聽起來經驗十足，考過？”

“計算機科學與技術、軟件工程、網絡空間安全，”他停頓一下，“博士。”

李暮裡被凡爾賽了一把：“活得久也不錯”。兩百年間可以考三科博士，果然還是得長久的活着。

“不誇獎我的努力嗎”，林秋深把表格收起來，目光俯視李暮裡，指間繞上他的金發。

“百忙之中抽出空考三科博士，厲害啊，林秋深。”李暮裡裝模作樣給他豎大拇指。

林秋深又被他逗笑，像回到最初的時光。和幼時的玩伴兒一起，和第一批登陸地面的年輕執行者們一起。沒有對未知的惶恐，隻有對新地面的雀躍和期望，好不容易閑下來時插科打诨。稚氣未脫的臉，踏上征途的腳步，一個個走遠了，走失了，在“世界盡頭”睡着了。

「林秋深，要替我們好好活着哦」

「002，要替我們好好守護系統用戶」

「再見，晚點見」

黢黑一片，張牙舞爪，槍口之後倒下，怪異的新肢一點一點被土掩蓋。

林秋深眼神晦暗，輕輕放下指間發絲。

“在想什麼？”

“一千零一夜。”屬于林秋深的一千零一夜，不美好的晚安故事。

李暮裡揮散投射屏，伸手撫摸林秋深臉龐：“執行官大人越來越惹人憐愛了。”

“你打算怎麼憐愛我？”

李暮裡的回應：先從親吻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