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闊目睹這啼笑皆非的場景默默退後,暫時隐到别處。
“他剛剛說你有老人臭”,林秋深不接受區别對待。
李暮裡不接受诽謗,“我奶奶身上是羊脂油的味道,可香了。”
郝如焱祭出别在後腰的開荒刀追着林秋深砍:“林秋深,你怎麼從小到大都那麼讨厭!”
林秋深雙手背後熟練地閃躲,“才沒有,你根本沒見過我小時候。倒是你從小到大都愛哭鼻子,”林秋深看準時機卸掉她的武器,單手将她扣到地上,“一直都沒變。”
“謀殺老人了!”
林秋深拉她起來,“這話不是該我說嗎?”
“你根本就沒有變老過”,郝如焱跟他鬧脾氣,就像小時候一樣。
李暮裡看見郝如焱的魚漂一直動,立刻過去收杆:“兩位,你們從來沒覺得對方長大過,當然都沒變。”
兩人對望,半個世紀過去,郝如焱成為六個孩子的母親,而林秋深一如當初。在郝如焱的眼裡林秋深沒變,在林秋深眼裡當初膽大包天的小女孩也沒有變。不管她是誰的母親,無論她是什麼身份,無論模樣怎麼變,她是郝如焱。
站在林秋深面前,她就是那個捧着花讓他救的小女孩。
「小孩,它死了,而且這裡不讓種沒用的花」
「嗚嗚嗚——,他們說002是無所不能的,求求你救救我的花」
當時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林秋深隻能從自己的花房裡拿了一朵根本不像的花哄她。
「騙人,002騙小孩,嗚嗚嗚——」
林秋深的一世英名差點毀在郝如焱嘴裡。
……
往事不堪回首。
林秋深坐回位置假裝思索,“怪不得一看到她就想覺得手癢,毛孩子不分年齡。”
郝如焱咬牙切齒,“我看見你也一樣!”
李暮裡把魚摘下來放進水桶,“郝媎媎,坐下消消氣。”
郝如焱縮回折疊椅裡裹緊頭紗,不需要自我介紹,李暮裡已經将她認出。
能跟林秋深動手動腳的人都是從舊時光裡走過來的人,陪他走過一段特殊的日子,随着他的記憶泛黃變舊,再見面白首如新。他好像不能适應,又不得不習慣,但還沒學會正确應對舊友們的衰變。不然誰會對一個年過半百的人用擒拿啊!李暮裡内心咆哮。
“人到齊了,說吧,叫我來幹嘛?”
李暮裡了然,林秋深給他鋪了一條路:“郝媎媎,他呢就是想看看你,是我想找您幫個忙。”
郝如焱明白了,老家夥給自己的小情人鎮場子要跟她談條件。
“你說說,我聽聽,事先說好我不一定答應。”
李暮裡重新挂餌甩杆把鈎抛出去,“問您要一個人,叫央金蘭澤。”
郝如焱簡直不敢相信林秋深把他叫出來就為了這事:“給。”
林秋深補充情況:“郝烜雨要娶他當小十郎。”
“你們搶她女兒盤口,又去七個碼頭搶貨,她一個族長不得有點脾氣。”郝烜雨為自己的女兒出氣,郝如焱為自己的女兒說話。
“近海人魚症患者的待遇在郝烜雨上任族長後越來越惡劣,郝如焱,是我來管還是你來管?”林秋深要管控大數據,大部分時間關注不到細節。但看見了,總要管。
郝如焱得知林秋深已經了解珠奴們的現狀瞪着海面許久,雙手捂住臉頰,“還能怎麼辦呢,他們生下來就活不久,更沒有生殖能力,對于族群壯大無益處。
養着他們拖累一家人,在一個族群就是十幾家、幾十家,我們這些女人既要生育又要養家,沒有多餘的心力和财力放在治不好的孩子身上……珠奴是他們唯一的選擇,起碼還有止痛藥,還能不那麼痛苦。”
“是嗎?”林秋深短短地诘問。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郝如焱要一直瞞下去。林秋深不是總有時間出門看。
“002,郝烜雨已經盡力了,下三家靠着上中三家生活,我們捧着珠子求人購買,對上面要各方讨好,對族群要照顧周全。為了一部分人活的好總要有另一部分人犧牲,他們原本就是要死的,犧牲他們是最合适的選擇。”
總有那麼一些人為了更宏偉的目标而去犧牲活的生命,為了生命犧牲生命,為了活着犧牲活着。李暮裡是被犧牲過的那部分,G區的老人們,F區的珠奴們,都是。
“郝如焱,我為什麼要把206教院留給你”,林秋深反思自己的問題,“我為什麼把我的女兒留給你的女兒糟踐?”
郝如焱知道他說的是南丁格爾,他離開時那個小姑娘隻有二十二歲,他原本可以帶她走。
但是郝如焱求他,求他将206教院留在近海,南丁格爾不得不和206教院一起留下。
小南丁格爾無法緩解最初見到的那批患者的痛苦,更無力治愈他們。她選擇尊重他們的意願,尊重他們對死亡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