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下午,暖陽從落地窗照進了辦公室裡,細小的塵埃在空中飛舞,也給室内的人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黃色光暈,看似是一個美好的午後,可實際上,此時此刻,連室内的空氣都是沉重壓抑的。
陸念抱着膝蓋,縮在沙發的角落裡一動不動,長長的睫毛上挂滿了淚珠,由于過度的悲傷,她渾身都在發麻發抖,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空洞的視線完全不能聚焦,巨大的空間安靜得就像時間停滞了一般,她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就這麼蜷縮着,許久,又有細微的嗚咽聲響起。
一直保持着緘默的段臻擡起手臂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下一秒,陸念就像突然受到驚吓的小動物一樣,身體哆嗦了一下,不自覺地腦袋往後退着,将自己縮成了更小的一團,睫毛輕輕抖動,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止不住地往下流。
在段臻的印象裡,自己這個堂妹天真活潑、無憂無慮,小一點的時候,由于兩人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一年之中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記憶中陸念很黏她,喜歡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身後,反倒是她,有時覺得陸念太吵了,更願意跟着堂哥一起讀書玩耍,她記得,陸念還因此委屈地掉眼淚,事後卻還是待她一如從前。她家裡突遭變故後,陸念一家人也并沒有因為那個男人的問題而疏遠冷落了她,叔叔嬸嬸日常對她關懷備至,長大後的陸念,雖然不像小時候那麼黏着她依賴她了,但是自始至終都是真心實意地對待自己這個有些不合格的堂姐。
這是這麼多年來,段臻第一次看見陸念哭得如此傷心,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極度悲傷的氛圍中,她不是一個喜歡深挖他人心思的人,也不善于去安慰别人,更加知曉無聲的陪伴或許是現下自己唯一能做的,既然陸念不願意說,那麼必定是有原因的,她這麼想着。
“姐,我累了,我想睡覺”,陸念彎着的背脊微微直起一些,嘶啞着聲音說:“我不想回宿舍,也不想回家”,陸念的家就在景市。
“那我帶你回我家休息,好不好?”,段臻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念念,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陸念兩眼無神地搖着頭,回答道:“不是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都很好,是我自己的問題”,說着眼淚就又要決堤而出了。
段臻歎了口氣,抽了一張紙巾給她,口吻裡有了哄的味道,“那你把眼淚擦擦,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好不好?”
陸念顫抖着伸出手,接過紙巾擦起了眼淚,卻是哭得更加厲害了,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電影院選擇在了景大和新豐分部的中間位置,沈辰兩點不到就從學校出發了,公交站周邊的銀杏樹枝繁葉茂,跟随着季節的轉變逐漸褪去了綠意,太陽光也不似盛夏那般灼熱了,伴着風,暖烘烘地從碧藍的天空中傾斜下來,輕巧地穿過樹葉的縫隙投下了一個個斑駁的光影,等車的空隙,她随意地伸出手掌,便看見圓形的光斑溫柔地親吻着掌心,微笑着拿出手機動作流暢地拍下照片發給了段臻。
可是直到到了電影院,段臻都沒有回她的信息,她知道段臻已經開始負責自家公司的事務了,不像她有很多的閑暇時間,于是便笃定了段臻還在工作。
段學姐工作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一定是認真負責,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馬虎,她在腦海裡想象着段臻工作時的樣子,或在仔細地閱讀文件,或在細緻地安排工作,或在短暫的休息時間拿起杯子抿上一口清香的茶水,她想得入迷,嘴角始終挂着不自知的甜蜜笑意。
電影院的休閑區裡,坐在她對面的女孩有些奇怪地偷偷打量着她,心想對面的小姐姐雖然帥到沒邊,不過看起來好像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段臻像領孩子一樣将陸念帶回了家,由于經常有鐘點工阿姨過來整理打掃,次卧一應布置倒也還算齊全,她找了一套自己還未穿過的睡裙給了陸念。
陸念像個木偶一樣走進浴室洗澡、麻木地躺在床上,睜着一雙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闆,對緣何哭泣始終不發一言。
段臻動作很輕地給她蓋上了被子,像小時候那樣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覺,“累了就休息一下。”
陸念很聽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折騰了許久,時間已經是三點多了,段臻看了看似乎睡着了的陸念,再三思量,走出房間給沈辰打了語音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微信界面上顯示着“對方手機可能不在身邊,建議稍後再次嘗試”的小小一行白色字體,幾秒後,就自動挂斷了,她又打了兩次,一直都沒人接,段臻蹙眉,心裡有些擔憂,沈辰的手機是沒電關機了,還是忘記帶了,還是突然遇到了什麼事情,短短的幾秒鐘,她的腦海中已經出現了好幾種可能,并且自動排除了沈辰沒有聽見電話聲音的可能,畢竟在她看來,沈辰是那種手機不離手的女孩子,而且對自己的信息向來都是秒回的,她嘗試着撥打了沈辰注冊微信的手機号碼,果不其然,顯示對方關機了。
段臻眉頭緊鎖着,有些憂慮地走進了次卧,才發現原本已經躺下睡着的陸念此刻正睜着通紅腫脹的眼睛蓋着薄被靠在床頭看着她,“姐,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沒事的,你不用擔心我”,聲音雖然沙啞,意識卻已恢複了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