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出租車停靠站的指示牌,沈辰邁動着有些僵硬的雙腿,跟随着蜂擁的返程客流往北廣場地下一層走去,手機适時地振動了起來,她戴上耳機,手指劃向接聽鍵,“寶寶,嗯,已經到了,現在要去等出租車,沒丢,放心好了,你先睡吧,挺晚的了。”
她在段臻的心目中到底是多麼的蠢笨無知,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幾乎全程都在追蹤着,唯恐她被什麼居心不良的人下藥拐賣了去。
潺潺如流水的動聽聲音傳入耳膜,“不要,等你回家了再睡。”
她站于人群的最後排隊,看着眼前攢動的人頭,隔着數不盡的山川河流,溫柔地哄着段臻,“等車的人特别多,回到家裡可能都快一點了,你昨天沒怎麼睡,還是早點休息吧,真的沒事的啦!”
“那你也沒怎麼睡啊!”
聲音很小,她都能想象得到段臻咬唇害羞的樣子,心思也跟着蕩漾了起來,迷亂如夢境般的記憶像潮水一樣湧上,舌頭抵着後槽牙,小心地吞咽着口水,直到耳機裡有腳步聲響起。
“辰辰,給你讀故事好不好?”
“好”,猜測段臻應該是去了書房,知道說服不了她,沈辰用力地晃了晃腦袋,趕跑缤紛绮麗的思緒,溫聲應下了。
“從前,有一對恩愛的國王和王後,他們很希望…”
是真的把她當成小孩子了。
在悅耳至極的閱讀聲中,她望着車窗外被霓虹燈勾勒出來的建築物輪廓,熟悉的夜景别樣地生動起來,好像整個人穿梭于奇妙冒險的缥缈幻境中,心情更是好得如同騰雲駕霧一樣。
二月底的天氣乍暖還寒,風從兩棟樓之間呼嘯而過,灌進衣領和袖口,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唯有陣陣的暖流從耳際蔓延至心頭,說話的聲音也更加輕柔了,“會不會累?”
竟是為她讀了一整本的童話故事。
明明是爛熟于心的童趣故事從段臻口中讀出來卻有了非同一般的感受,是靈動純淨的,也是她喜愛的。
笑聲輕敲她的耳,段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還在繼續讀着,她餍足地拿出鑰匙打開了家門,輕着手腳開燈換鞋、放下背包,又移步坐于沙發上,捶打着小腿緩解疲勞,無意間掃到手機上的時間,捕捉到段臻翻頁的聲響,“寶寶,我到家了,很晚了,你可以安心睡覺了。”
如果不是不舍得段臻疲累,她倒是願意就這麼一直聽段臻讀下去。
段臻停了一下,“剩下最後一段”,又接着讀了下去。
“寶寶,你剛才那個‘哥倆兒’讀得不準确,來,我教你”,忽然就又不想這麼快挂電話了,臨時扮起了小學語文老師,“‘哥倆兒’,跟着我讀”,仰面躺在沙發上,眸子裡的光比客廳天花闆上的那盞吊燈還要明亮。
“不對,是‘哥倆兒’”,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認真教着,終于忍不住哂笑道:“媳婦兒,不行啊,你這普通話是怎麼考到一乙的呀,我有理由懷疑你作弊啊!”
“胡說,誰是你媳婦兒”,段臻嬌嗔,她是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兒化音确實沒有沈辰說得那麼順暢,停頓了一下,舌尖似乎還微微上翹着。
沈辰咧着嘴巴笑,“你呀,我親愛的媳婦兒”,故意模仿着段臻的腔調,又誇張了幾分,舌頭都快捋不直了。
段臻被取笑了,開始鬧小情緒了,“讨厭,不想和你說話,拜拜”,卻始終不肯先挂電話。
沈辰說了一籮筐的好話才把她安頓回卧室睡下。
取下耳機,揉着脹痛不已的耳朵,沈辰搖頭笑得寵溺又無奈。
還有不到兩周的時間,她在證券公司的寒假兼職工作就要結束了,然後沒幾天,段臻就從法國度假回來了,新的學期也要緊鑼密鼓地開始了,感覺時間跑得跟宇宙飛船似的,一年半以後她要大學畢業了,畢業以後會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又會被社會打磨成什麼樣子,什麼時候和彼此的家人坦白她們之間的感情,會遇到怎樣未知的磨難,又要到何時能夠擁有一個屬于她們自己的家,一直幸福地攜手走下去…
明天,從來都不遙遠,握着心口上的那枚銀戒指,在紛亂的心緒和暢想中,輾轉到天快亮才撐不住睡了過去,就連夢中,都是她的女孩。
和煦的春風中,段臻赤着雙腳走在草地上,長及腳踝的裙擺拂過草叢,數不清的小草為之折了腰,随着她輕盈的身形而綿延傾倒,回眸嫣然,與宜人的景色巧妙地融為一體,分不清到底是美景成全了人,還是人烘托了美景,而夢中的沈辰舉着相機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段臻身後,定格下一個又一個的永恒。
一覺睡到了太陽快落山,吃着泡面,看着進門的沈玉樓和何溪,滿臉不解,“不是明天回來嗎?”
已經完全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疲憊不清醒的樣子讓何溪沖過來對她又摟又抱,以為她是在奶茶店做兼職做得太辛苦了,難得地展現了一次母女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