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時候,段臻随着媽媽去坤市的郊外踏青,回來的路上,她們遇上了一個衣衫褴褛、滿臉滄桑的老者,老者隻是看了段臻一眼,就搖頭長歎,一臉的悲天憫人,額頭上的那道褶子也更加深了。
段臻媽媽一頭霧水。
“老人家,您這是什麼意思?”
老者拄着一根破損肮髒的木仗,又看了段臻一眼。
“此女兩年後必有一劫,日後婚姻亦不順遂。”
說完就歎息着與她們擦肩而過了。
“老人家,您等等…”
段臻媽媽在片刻遲疑後,想追上去,卻被聽到這話明顯反感,極不耐煩的段臻拉住了。
彼時,她是生機勃發的明豔少女,喜怒形于色,還沒學會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緒,自幼接受的教育也讓她對老者的話抱着鄙夷不屑的态度。
“媽媽,你不要聽他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
段臻媽媽望着老者離去的佝偻身影,沉默着沒有說話。
“兩年後就是高考的時候,我是要去國外留學的,我有信心能夠得償所願,還有姻緣什麼的,我還這麼小,操心這個做什麼。”
曾經,她也那麼張揚自信過,為了寬慰媽媽,也怕媽媽再追上去,她孩子氣地抱住了媽媽。
“大不了我以後不結婚,你和爸爸養我一輩子,那就談不上什麼順遂不順遂了。”
她賭氣一般的話讓媽媽笑了出來,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
“傻孩子,哪有因為别人随口的一句話就不結婚的,你說得對,說不準就是個江湖騙子。”
可是,命運就是這麼波谲雲詭,你越是不信,它越是叵測,兩年後,老者的話一語成谶,幾乎是一夜之間,她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遭逢巨變,所有人眼中好好先生的父親出軌□□,遽然被愛人背叛的母親出車禍當場慘死,她一直以為不費什麼力氣也能平坦走下去的人生被無情地撕成了碎片,輕易地猙獰着擊垮了她所有的信心和勇氣,幾個月後,一直成績拔尖的她高考失利,拒絕了外公安排的出國留學,心灰意冷地上了一所她以前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的普通大學。
“辰辰,你說,如果我當時沒有那麼狂妄自大,那麼出言不遜,沒有執拗地抓住媽媽的手,而是讓她去問問那位老人,是不是媽媽就不會出事,不會離開我?”
回憶往事,段臻的鼻子一酸,淚水再一次從還紅腫着的眼眶裡無聲滑落了下來。
“或許他會告訴媽媽破解的方法。”
而她的人生軌迹是否也可以像預定好的那樣暢通無阻、一往無前?
“寶寶,你不要自責,有些事情,大概就是上天注定的,是我們無法預測的。”
沈辰的眼睛也紅着,細聲地安慰着懷裡已經哭成淚人兒的段臻。
“失去的已然失去了,逝者要安息,生者要堅強,而不是用已經發生的事情無止境地折磨自己,你說是不是?”
沈辰的老家在鄉下,假期回去,跟着奶奶出去遛彎串門兒,會聽村裡人談論一些看相算命之說,對這些雖然抱着一定的懷疑态度,但潛移默化之下,總是會心存敬畏,如今聽了段臻的話,更是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有定數。
“就算那位老人真的是神仙轉世,未蔔先知,你的磨難也已過去了,你還有外公,有其他親人。”
拉着段臻的手,放在心口,眼神堅定。
“你還有我。”
凝視着沈辰,段臻晶瑩剔透的淚水又一次溢了出來。
“可是”
忽然警覺一般地咬住了下唇,随即便默然不語了。
沈辰偏頭。
“可是什麼?”
輕輕給她擦拭着源源不斷的眼淚。
“聽話,以後不哭了,或者想阿姨了就找我陪着你,否則阿姨會怪我的,怪我沒有好好照顧你。”
“沒什麼。”
段臻不着痕迹地抿了下唇。
老人講的話,被她刻意隐去了下半句。
婚姻,不順遂。
心中一沉,不敢細想這幾個字到底代表着怎樣的苦難,前塵往事和未知明天在瞬間交疊纏繞,她下意識地握住了沈辰的手,握得很緊很緊,神情駭然。
沈辰被她的樣子吓到了,空着的手撫着她的背。
“寶寶,你怎麼了?”
“沒事。”
很快的,段臻就冷靜了下來。
沈辰皺了皺眉,顯然不相信她說的話。
段臻低下點頭,勿論老人的下半句話是否真的會應驗,此刻的說與不說,其實又有什麼區别呢?如果一定要說出來的話,反而讓沈辰徒增憂心,毫無意義可言。
她甯肯獨自承受這份擔憂。
神色惆怅,萬分唏噓。
“我隻是想,如果真的有什麼破解方法的話,我和你怕是這一生都要錯過了。”
她的人生,沈辰的人生,大抵是不會有半點交集了,而她們自然也不會面對那些還未發生的事情了。
一環扣着一環,彼此之間息息相關,離奇卻真實。
沈辰停下給她拭眼淚的動作,溫潤地笑笑。
“沒關系,錯過就錯過了。”
對上她不解失落的視線,說得更加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