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辰的固有印象中,她的室友陳靜是一個風趣樂觀的女孩,哪怕是臨近放假時和男朋友再度分手似乎也沒有在陳靜心中激起太大的風浪,或許割舍掉一段雞肋一般的感情對陳靜來說是一種解脫,私底下,陳靜雖然總是喜歡逗她鬧她,但從來都是善解人意的,有時候還會像個知心姐姐一樣煲雞湯給她喝,更别說在她尋求自我身份認同,彷徨掙紮的那段時間鼓勵和支持過她,讓她最終能夠勇敢地奔向宿命中的愛情。
因此,她打心底裡感激和信任陳靜,也分外地欣賞陳靜的這種性格,所以當陳靜告訴她,大年初一就離家出走回了學校,她驚訝得都張大了嘴巴,将剝了一半的酥糖重新放回到果盤裡,起身就跳下了炕,趿拉着棉拖回頭和聊着家長裡短的何溪、李翠英還有剛回娘家的小姑姑交代,“媽、嬸嬸、姑,我去打個電話。”
何溪拉住跟屁蟲沈嘟嘟,“什麼事啊?誰呀?”
“沒事,是靜姐。”
沈辰找了個小馬紮坐在了院子的太陽底下,撥了陳靜的電話,“什麼情況啊?”
陳靜氣沖沖地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牙齒咬得咯咯響,“一直都這樣,重男輕女,我這要是性子悲觀點的話,可能早就得抑郁症了,就像這次,明明是陳超的問題,非要罵我,偏袒的也太明目張膽了,我越想越覺得憋屈,就買了張票回來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不管了,以後就指着他們的那個廢物兒子養老吧…”
沈辰完全插不上話。
陳靜真的是氣極了,叽裡咕噜罵了好長時間,最後還不解恨地教導她,說得語重心長,“阿姨要是說響應國家政策,給你生個弟弟什麼的,你一定不能答應,這搞不好以後就得被拖累死。”
終于罵完了,沈辰這才勸道:“那你也不用離家出走吧,大過年的,家裡人該多擔心啊!”
陳靜更氣了,“他們會擔心?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走了這麼幾天了,就給我打過一個電話,全是責罵,說我玻璃心,說我任性不懂事,反正都是我的問題。”
沈辰無語,心裡也覺得陳靜的父母确實過分,陳靜的弟弟被網絡詐騙了,然後騙陳靜說是女朋友的爸爸患重病急需要用錢,陳靜信以為真,把生活費和這些年的積蓄一大半都給了他,寒假回家了才得知被最親的人騙了,失望之餘,恨鐵不成鋼,就罵了她弟弟幾句,認為他應該實話實話,而不是左哄右騙,還咒女朋友的爸爸,她父母,特别是她爸說話很不中聽,壓根不覺得自己的寶貝兒子有什麼問題,反而認為她這個當姐姐的小題大做,陳靜氣不過,除夕夜就訂了機票收拾行李離開了。
真的太能理解陳靜的心情了,沈辰便不再說什麼了,“學校宿舍能住嗎?”
“能住,就是不供暖,我買了電熱毯,把你被子先借我蓋兩天。”
“你盡管拿去用,這幾天好冷的,那你錢夠不夠用?要不要我支援你一下?”
沈辰想到上學期陳靜幾乎天天都窩在宿舍裡,吃喝也是随便簡單,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
“夠!”
陳靜戴着藍牙耳機,回頭朝跟在身後的導購招了招手,指着一件黑色的打底衫,“M碼,甚至還打算買幾件衣服。”
沈辰沒忍住笑了。
“以後自己的錢自己花,陳超就算要飯也和我沒半毛錢關系。”
沈辰附和,“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陳靜吐槽完,心裡舒服多了,眯着眼睛往不遠處的下裝區看去,咦了一聲,眉頭皺了起來,“段學姐?”
沈辰立馬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段學姐怎麼了?”
“我看見段學姐了,不是,不是,我看錯了。”
前半句陳靜幾乎是下意識地沒過腦,好在馬上反應過來,然後迅速做出了應對,低着腦袋,“你也知道我眼睛近視,經常會認錯人。”
怕離她僅幾米之遙的段臻聽到,聲音低了一個度,和沈辰解釋着,想往角落裡的穿衣間方向臨時躲避一下。
剛巧段臻忽然回眸,愣了一下後,唇角挂着一抹溫婉的笑容走了過來,“陳靜。”
沈辰的聲音忽然變得嚴肅,“靜姐。”
陳靜這下被兩面夾擊,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然後就匆匆對着還在等她回話的沈辰說了一句,“我有點事,先挂了。”
擡頭對已經立于她身前的段臻扯出一絲牽強到快哭的笑容,“嗨,段學姐。”
心虛的連聲線都在飄,她幾乎是百分之一百的确定,沈辰就算是耳朵再不好使也絕對是聽到段臻的聲音了,天啊,怎麼搞?要死啊!
她臉上的表情怪異而豐富,段臻疑惑地問:“陳靜,你怎麼了?”
“沒事,段學姐,你也來買衣服嗎?”
陳靜愣了愣,強行鎮定,不敢對上段臻探究的視線,垂着眸子,看着搭在段臻小臂上的那條運動褲,不用問,肯定是給沈辰買的,一想到沈辰,她的腦袋就嗡嗡響,因為她極有可能将要面對沈辰的連環逼供。
段臻點頭,時間大概靜止了那麼幾秒鐘吧,再次開口喚了她的名字,在她擡起視線的一瞬,“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陳靜冷靜下來後心思還是活絡的,隐隐約約也能猜到段臻會說什麼,硬着頭皮答應了,“段學姐,你說。”
“不要告訴辰辰你見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