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15日,星期五。”沈辰翻看着密密麻麻的手機備忘錄,讀出了那一天的具體日期。
段臻的身體恢複速度比預想中的要快很多,這些天裡,沈辰、段迥為、陸念和其他幾個主要親屬都在配合醫院進行測試,推斷段臻到底失去了哪些記憶。
“沒關系的,身體沒事比什麼都重要。”段迥為看得很開,“記憶如果能夠恢複當然最好,恢複不了也不會影響什麼。”他看向了沈辰,眼裡掠過暗示,“小沈,你說是不是?
沈辰抿唇點頭,沒說話,因為很多事情她不知道該如何向段臻解釋,今天早上起床後,段臻就一直看着她欲言又止,她不能再假裝看不見,隻能告訴段臻,腿是意外導緻的,解開了段臻憋了幾天卻又問不出口的問題,當時段臻的眼圈都紅了,小心翼翼地問她遭遇了什麼。
她想編個謊話,可是面對段臻深情憐愛的目光,實在編不出來,關鍵時刻還是護士敲門進來才讓她暫時松了口氣。
段臻什麼都忘記了,忘記了她們早已分開了,忘記了她們現下不過是一别經年後的重逢,所以她越來越困惑,沈辰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沈辰會無限寵溺地喚她作寶寶,會動不動就将她抱在懷裡甜蜜深吻,而如今,沈辰的言行中雖然對她溫柔體貼,但卻少了戀人之間的親密,更像是一個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
她不敢問沈辰,但是心裡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猜測,于是她去問陸念,在她不記得的這些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陸念當時愣了愣,然後就笑了,“哪有什麼事啊,姐,你現在别想太多,先要養好身體。”
她知道,陸念也在對她隐瞞着什麼,因為某天她午睡起床後,悄悄拉開門,透過門縫看見陸念和沈辰在低語着什麼,兩個人的神色謹慎而又憂愁。
段臻的心裡有太多太多的疑問,沈辰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傷到了腿?沈辰畢業後在做什麼工作?外公他們又是什麼時候知道了她和沈辰的關系…
晚上起夜,就算她再怎麼小聲,沈辰還是跟着醒來了,調亮夜燈,目送她進去又出來,等她蓋好了被子,才安心地躺了下來。
“辰辰,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醫生說還要幾天。”沈辰側過身子,笑了笑,“明天陪你下樓走走,就不會這麼憋悶了。”
“好。”過了一會兒,“辰辰,你睡了嗎?”
“沒有”,沈辰平躺着,望着暗夜中令人壓抑的天花闆,“有點失眠。”
“我也是。”
“睡吧!”
“哦。”
又過了一會兒,“辰辰,其實我有問題想問你。”
沈辰沒應聲,她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
“辰辰。”段臻在心底無措低喃,夜色的掩護下,她可以無所顧忌地把自己融入想念。
她想碰觸她,她想擁抱她。
沈辰忽然轉過身,段臻的手恰好在這一秒伸了過來,透着涼意的手指一下子就觸到了她的鼻尖,她的眼睛驟然打開,握住了段臻已然來不及縮回去的手腕,溫軟的指腹柔柔地撫摸着那裡的經絡,一下一下,又輕又緩。
她的寶寶終于脫離危險清醒地躺在了離她最近的地方,她卻發覺她們之間的距離反而更加遙遠了,她依然愛她如昨,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她更加明白,段臻也一直愛着她,會為了無知少年一句恥笑她的話而置自己于險境,差點就永遠離開她。
很多年前,她仗着自己年少無畏,開始了一場身份懸殊的同□□戀,那個時候,她隻知道階層是什麼,也曾經短暫的困頓于她們之間的差距,甚至為此敏感自卑過,不過這些最後都被彼此熾熱的愛意燒化了。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階層的背後究竟代表着什麼。
至于性别,除了最初的自我否定,反而是她最不在意的,喜歡女孩子,是沒有錯的,這麼多年,她始終堅定。
終于,這些問題随着段臻的蘇醒而逐漸明朗,她看到了段臻家人對她的接納,雖然她不知道段臻當年緣何和她分手,可既然段臻都忘了,她為什麼不可以也忘記了呢?那麼,或許,她們真的可以重新來過,就當過往的那五年從來都沒發生過。
可是,現在的她是個身體上有殘疾的人啊!她怎麼配得上段臻呢?那些少年說得沒錯,她是個死瘸子,她連走路都走不好還奢談什麼愛情,陸淩遠不是也看不起她嗎?
你看,這麼漂亮、這麼優秀的女人,怎麼會和一個瘸子在一起?
她的寶寶,不可以被别人這麼說。
沈辰猛地放開了手,心裡冰涼涼的。
“怎麼了?”沉溺于她難得親昵中的段臻愣了幾秒,還想去碰她的臉頰。
“沒事,睡吧。”沈辰狀若自然地打了個哈欠,順勢輕巧地躲開了段臻的觸摸,“明天早點起來,帶你去散步。”對待段臻,她的心從來都是柔軟得一塌糊塗,連說話的語氣裡都帶着不自知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