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風和暢,鋪席如雲,花冠、玉勝、金簾梳,笑語盈盈擦肩踵。
澤州街市上,少女生得鵝蛋臉面,遠山翠眉,一雙潋滟明眸橫波顧盼神飛,膚若凝脂面若桃花,端得是鐘靈毓秀,仙姿玉色不似凡塵。
然而景蓁此時卻是鬼鬼祟祟,尾随着一個獐頭鼠目的男人,賴三兒。
那賴三兒警覺地扭臉四下查看,景蓁慌得趕緊跳到旁邊要躲。
“哎呀!”
不料,卻是跟迎面而來的陸濟,撞了個正着。
陸濟擡眼便是一怔,随即瞥見景蓁手中,那魚戲荷花扇面的折揲扇,仿若藏星的眸子微斂,薄唇微不可查漾起一抹笑意,霎那間春風化雨。
景蓁一直留意着前邊的賴三兒,眼見着賴三兒走遠,景蓁眼皮都來不及擡,丢下一句“對不住了~”擡腳往前追去。
卻說那賴三兒見目标——一個弓着背,腰裡别着鼓鼓囊囊錢袋的老丈,自己走進一個僻靜的巷子,心下大喜,忙不疊跟上去,随即露出兇相:“老東西,識相的就趕緊把錢交出來,不然給你一頓好打。”
話音剛落,賴三兒隻覺眼前一黑。
卻是從巷子犄角旮旯裡,忽地蹦出幾個人來,沖上去一個麻袋兜頭罩下,緊接着“啪嚓”抱住賴三兒摔在地上,然後撲上去,眨眼的功夫,連人帶麻袋捆了個結結實實。
麻利娴熟的做完這些,幾人都看向自己家姑娘,景蓁扯唇一笑,上去就是兩腳,嘴上卻是粗着嗓子,換了個男聲:“賴三兒,你挺能耐啊~”
賴三兒還不服不忿的叫嚣呢:“是誰?敢暗算老子,知道老子是誰不?你以後别想好了,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景蓁一點都不慣着他,一揚手:“給他疏松疏松筋骨。”
幾人得了命令,二話不說就往賴三兒身上招呼,一陣拳打腳踢後,賴三兒态度急轉直下,連連求饒:“好漢,壯士,大官人,祖宗~這當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們找錯人了吧,我可是個良民,什麼都沒做過……”
景蓁險些氣笑:“誤會?賴三兒,你半夜踹寡婦門,刨絕戶墳,戲瞎子、罵啞巴,偷雞摸狗、坑蒙拐騙,這些個缺德事,你哪兒樣沒幹過?”
其中這寡婦就是景府宴請時,經常顧倩(雇用)的幫廚,黃娘子,那麼一個苦命人,賴三兒還要來欺負。
而景蓁跟前這幾人都是景府的家丁,他們事前埋伏在此,至于先頭那弓背的老丈,自然也是專門為賴三兒喬裝設計的。
賴三兒一噎,不過随即就想辯駁:“我……”
景蓁賴得再跟他廢話:“打,繼續打,給我打得他親娘都不認識。”
接着便是一陣殺年豬似的,吱哇慘叫。
身後,陸濟倚着牆,悄然将一切盡收眼底,唇角輕翹,玉面浮上一抹笑,刹那,仿若晨曦照青山,又如皓月映春江。
旁邊,小厮執安小聲道:“郎君,咱們接下來可是去洪老太師府上?”
陸濟:“不急。”
主仆二人離開,約莫半炷香後。
“啊……我再也不敢了……呀……我錯了……饒了我吧……”
一通修理,賴三兒嗚嗚得哭啊,景蓁:“往後再叫我聽說你不幹人事,你的好多着呢~”
賴三兒連連保證:“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出了巷子,家丁們自去,景蓁沒事人一樣回到街市,東看看,西瞧瞧,偶爾還跟商販讨價還價,買上一些小玩意。
任誰見了,都不會将她和之前巷子裡“男人”聯系到一起。
逛了一圈兒,景蓁這才優哉遊哉往家去,待到家中,身為澤州通判的景父景耕,已然下衙回來,正同景母張大娘子一塊說話。
“爹爹,娘親~”景蓁笑着上前給父母見禮。
夫妻二人見到女兒,不禁皆是面上一喜,景耕:“蓁兒回來啦!”
張大娘子随口問道:“蓁兒這是做什麼去了?”
景蓁趕緊提溜出先前在街市上,順手買的幾件東西,拿給張大娘子看。
張大娘子卻是瞅都不瞅,笑罵道:“呸,少來哄我,今兒你叫那些家丁同你出去,以為我不知道?”
景蓁皮笑着摸摸鼻子,轉頭沖景耕眨眨眼,景耕收到眼色,道:“大娘子,這會兒飯菜可是差不多了?我都有些餓了。”
張大娘子:“……官人,又在這兒幫着打馬虎眼。”
景蓁見矛頭調轉,呲着大牙在那兒樂。
下一刻,張大娘子扭頭看向她:“你少弄鬼吧。”
景蓁:……
景耕在旁幫腔,不無得意道:“咱們蓁兒自小當男兒一樣教養,哪家姑娘有咱們蓁兒那份能為?蓁兒為家裡做了多少大事小情?什麼事不都是處理的妥妥當當?咱們蓁兒哪樣不是出類拔萃??”
張大娘子笑笑:“官人所說辦事妥當是有的,樣樣出類拔萃不見得吧?”
景耕:“比如呢?”
張大娘子:“比如女紅。”
景蓁:……
景耕:“還比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