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從他的眼中看不到半分惡意,他的目光沒有侵略性地落在裸露的部分,而是在表達單純的欣賞。
她有點小開心。方才她多少帶了點試探的意思——尹青瑤總說男人都是餓狼,色|欲熏心,一切行動都聽下半|身指揮。
何謙鸢才不是呢。
何謙鸢大方為這條裙子買了單,一看到了午飯時間,“三樓有一家海鮮煲,要不要去吃?”
“好呀。”楚琅穿着從未嘗試過的風格,走起路來有些别扭。
這家海鮮煲是連鎖店,招牌是蒸氣海鮮大咖,個大肥美的海鮮蒸熟,蘸上特調的醬油汁,鮮甜可口。
“吃不吃皮皮蝦?”何謙鸢套上手套,挑了一隻最肥的。
“皮皮蝦?”楚琅愣了一瞬,看他手裡拎起的蝦虎,“原來皮皮蝦是這個?”
何謙鸢笑着反問:“那你覺得是什麼?”
“我還以為是網絡用語……”楚琅從鍋裡挑個個梭子蟹,“我管這個叫蝦虎,土話蝦爬子。”
“蝦虎,蝦爬子。”何謙鸢邊剝殼邊重複着。
楚琅聽他有些生硬的口音有些疑惑,“你不是迎海人嘛?”
“我是羊城人,來這邊上學。”何謙鸢把整隻帶黃的蝦虎放到了她的盤裡,“隻不過過來的早,沒什麼口音。”
“羊城?”楚琅有些驚喜,“我爸媽就是羊城人!”
“我記得。”何謙鸢擡眸看着她,“我記得有一次開家長會,我爸回來還說,前面那個小姑娘的爸爸也是羊城人,性格跟他閨女一樣好。”
楚琅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她爸是個樂天派,永遠帶着笑臉,哪怕她成績一落千丈,也隻會攔着生氣得要揍她的媽媽,說孩子下次就知道努力了,再轉頭帶楚琅出去吃喝玩樂放松心情。
總一副沒有愁事兒的樣子。可她覺得自己和爸爸性格迥異,她總愛死鑽牛角尖,不停地内耗自己,長大了更是内心封閉,笑容是她臉上罕見的表情。至于高中那陣愛笑——她歸結于自己迫切想要融入人群,畢竟肥碩的身軀本就異樣,若性格再不合群,就要被赤裸裸地排擠。
見她愣神,何謙鸢拎着隻剝好的大蝦在她眼前晃晃。
“噢,謝謝。”
“其實,剛認出你時我挺驚訝的。”何謙鸢大概揣度出楚琅為何每每提及過去,表情都帶着絲傷感。
楚琅心口一緊。
“在我印象裡,你一直是個熱熱鬧鬧的小姑娘,沒想到變得這麼文靜。”何謙鸢語氣輕松,說的話卻認真,“可這半個月相處看來,你不是變文靜了,而是心裡總挂着事兒,壓得你都要喘不上氣了。”
楚琅本佯裝無事地把蝦塞到了嘴裡,試圖通過麻木的咀嚼來逃避這個話題。她想就算何謙鸢說出她曾經胖胖的她都可以忍受下來,畢竟這已經在中學成了她條件反射的獨家秘技,大家起哄或是誰提起肥胖相關的話語,她都會習慣性笑笑,有時還能順坡下驢,自嘲地開玩笑。
隻是她的心理似乎沒有那時強大。
可何謙鸢……她意外地皺眉,連咀嚼都忘了動作。
“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本來你今天挺高興。”何謙鸢急得飛快摘掉手套,把頭向前湊近,滿臉愧疚和懊悔。
“沒事……隻是……”楚琅不知是不是那調味裡的姜汁太辣,她的喉嚨發癢,一行清淚順勢落下。
對,一定是姜汁太辣。楚琅剛要擡手抹淚,何謙鸢先一步抽出紙巾輕輕蘸掉了她臉頰的淚珠。
“别抹,小心辣到眼睛。”
楚琅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他不說還好,這一安慰,她的眼淚瞬間決堤。
何謙鸢也摸不準她這是怎麼了,他不顧旁邊人猜疑責備的目光,趕緊結了賬打了包,給楚琅披上外套,輕輕籠着她的肩膀帶她去了停車場。
一見周圍沒人,楚琅更收不住閘了,蹲在一個角落裡大聲嚎哭了起來。何謙鸢溫柔地撫着她的後背,也有點無措,想了想還是讓她先發洩發洩——能哭成這樣,肯定不是一句話的事。
她這是自己受了多少委屈。
她這一哭就停不下來,何謙鸢心疼得要命,還怕她蹲着哭缺氧腿麻,于是在她面前蹲下哄着:“好楚琅,這樣蹲着太難受了,我們先回車裡,好不好?”
楚琅抽噎着仰起頭,“我,我剛,我剛才是不是,很丢人,我,我也,我也不知道自己,自己怎麼了,我,我……”
看見她那雙淚汪汪的紅眼睛,脆弱得像隻小兔,何謙鸢再不拘着那禮貌紳士的距離,架着她的胳膊起身,把她狠狠壓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