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嘴上卻不依不饒,“就吓就吓。”
太陽慢慢靠近遠山了,“一天又要過去了,長安你還記得母親的樣子嗎?”
我和她又趴回小軒窗窗台上,看夕陽。
太子他們都是溫文爾雅的人,喝起酒來也安靜惬意,樂人們在畫舫後倉奏樂,音樂悠揚婉轉,整個畫舫并不喧鬧嘈雜,隻時不時大家開懷大笑,好不快樂。
“你想母親了?”
“郡主馬上要成年了,梁王極負盛寵,陛下太後特賜郡主笄禮在長安城舉辦,店家們什麼好東西都給她留着,可她挑剩下了也不許别人買……”平安委屈的低聲啜泣。
“今日是我不好,不該拿錢慫恿你争強鬥狠。”我心疼的紅了眼圈。
“要是父親母親還活着,我的笄禮……”平安擦了下眼淚,轉身拿起酒杯,擡袖遮擋,仰頭喝下,随手将杯子一扔,趴回小軒窗,側頭枕在胳膊上看着我,甚是妩媚,絕美一笑,又轉頭看着夕陽回憶,“那時候雖然我們都還小,但我還記得大姐姐的笄禮呢,你還記得嗎?那天府中來了好多人,好多人給大姐姐送禮物,我在大姐姐閨房裡跟着看,很喜歡大哥哥送的一套首飾,大姐姐見我喜歡就拿來給我裝扮,說等到我笄禮的時候她也送我一套,還讓大哥哥送我一套更好的。聽說你來,我就跑去接你,結果不小心摔倒了,首飾給摔壞了,大家都問我摔到哪裡了,摔疼了沒有,我隻看着摔壞的首飾,愧疚的不行……”平安流淚說着,可說着說着卻笑了,笑得溫柔又破碎,最後閉眼痛苦不已……
我們看着江面癡癡地發愣……并不在意那些男子們。
“大哥哥後來又送了一套給大姐姐,壞的那副大姐姐還給收起來做紀念了。”我們那時候都還小,這樣溫暖的記憶并不多,我道:“若非那場變故,咱們也是千嬌萬寵養大的,哪裡用受這般氣。梁王郡主好歹是一國郡主,及笄禮上一應用品還得自己上街買啊,真是十足小家子氣呢!”
我們這樣大膽非議皇親,雖然聲小,但席上氣氛自然有些微妙。
剛好酒宴過半,韓燕熙等人可以随意行動了,他到我們這邊,清了清嗓子道:“說點别的,要不就再小聲點。”
我們不理他,隻說他一身酒氣甚是熏人,讓他滾遠一點,他自然不肯,學我們的樣子趴在隔壁小軒窗。我和平安一同側頭看他,一同瞪了他一眼,一同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一同轉身坐回席上,韓燕熙看着我們,很是賞心悅目的樣子,笑着也坐了回來。
我小聲道:“平安你想要笄禮嗎?”
“那是當然啊,不必盛大,但總得對着父親母親的排位磕個頭,讓他們泉下有知女兒在世間也算長成了,讓他們也安心。”平安說着鼻子一酸,又開始摸起眼淚,端起酒杯仰頭一口悶了。
平安是有些酒量的,我自是不怕,隻是她這做派,讓席間的貴人一驚。自打上船平安一舉一動都被人盯着,不是這個瞄一眼,就是那個看一眼。看就看吧,我們不放在心上是了。
平安想起父母,想起被郡主欺辱,心裡難過,一杯酒一杯酒的喝,我低聲道:“有貴人在,不好喝太多醉酒失态,差不多得了哈。”說着就要按下她正要喝的酒杯。
豈料韓燕熙一臉心疼的樣子,趕在我前面攔起酒來,平安不喜歡他靠近,也不愛聽他的話,原本已經打算不喝了,可他這樣一來,平安便如何不肯順從,兩人拉扯起來,韓燕熙最後竟當衆把我妹妹抱在懷裡。平安酒量大得很,一點醉意也沒有,隻是沒有他力氣大,如此推搡間,看在衆人眼裡,更别是一番風情。
我自不願意自己妹妹被衆人這般看着,氣急一掌給韓燕熙震開。若非顧及我妹妹,這一掌我定用全力,給他震下湖去。衆人見韓燕熙狼狽倒地,竟然一臉快意。
平安惱羞不已,氣得紅着臉起身出了船艙。我端起酒杯作勢要潑坐起身來的韓燕熙,他本能擡袖來擋,等他放下胳膊的瞬間,我才揮下早就舉起的另一隻手,一巴掌結結實實地甩在他臉上,他捂着臉,難以置信,氣急敗壞:“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你還問我敢不敢?”話音未落,我已然用一根筷子抵在他弧線流暢好看誘人的喉間,他喉結上下浮動,不敢再有動作,隻一臉憤怒的瞪着我。
“韓燕熙,你以為就隻有你看上我妹妹了嗎?我妹妹生的這般好看,誰看了不愛,可人家都是正人君子,知道我妹妹心有所屬,便都作罷。偏你放浪,竟當着太子殿下,王爺們,和我這親哥哥的面如此放肆,太不要臉了,私下豈不更加過分,難怪我妹妹這般厭惡你。韓燕熙,你可以喜歡我妹妹,但也請你隻到喜歡為止,再往下糾纏未免太過失禮,君子不齒,你好自為之。”
說着把筷子一彈,直直插進他耳邊的柱子上,把手裡一直端着的酒杯喂到他嘴邊,他看了看我,順從的喝下,我道:“喝了我喂的酒,這事就過去了,不許記我仇哦。”說完,不再理會他臉色有多難看,走出船艙安撫平安去了。
船艙裡韓燕熙不甘心,大聲追問:“我到底哪裡不如那個馬奴,你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他到底哪裡好?”
我卷着袖子,作勢要回去揍他,平安一把攔住我,“他又破防了,别理他,無視他。”
“好!”
夕陽被遠山遮住了半張臉,盡力抛灑餘輝,霞光滿天,真是美麗極了。
我們站在船頭,平安站在我身後,讓我和她一起張開雙臂,像鳥兒飛翔,湖面的風迎面吹來。
“長安和我一起大聲喊:I'M THE KINK,I'M THE KINK OF THE WORD!”
我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是依舊跟着她大喊,平安一掃陰霾,開心極了,在我耳邊道:“這兩句話的意思是,我是帝王,我是這天下的帝王。”
我眼睛一亮,複又大聲喊起來,一遍又一遍。
船艙後的樂人們一曲畢,新換的曲子是笛子獨奏,曲子新穎婉轉動聽,曲子一響,便直擊靈魂。
平安聽了身體一僵,随後開心到戰栗,抱在我腰間的手更緊了些,在我耳邊說道:“姐姐,那個世界是真的,這首曲子是一部電影的主題曲,剛才那句話也是,奏樂的人也來自那個世界,他聽見我們剛才的呐喊了。”
說吧,平安一展歌喉,跟着笛子吟唱起來,整個曲子沒有一字歌詞,卻悲壯凄美,讓人無法自拔……
曲畢,衆人沉醉還未驚醒,平安便彎腰探出船舷,對着船艙後面一字一頓地大聲喊道:“奇,變,偶,不,變!”
随之,一個好聽的男聲:“符,号,看,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