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不禁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
我是不能入席的,就像太子的伴讀,即便是最受太子喜愛的韓燕熙,也隻能坐在太子一側,侍奉酒水布菜等。
惠王就讓我坐在他身邊,假裝伺候酒水,給他布菜,可其實他并不飲酒,隻跟着大家在開席的時候,以茶代酒敬了太子一杯,菜也不怎麼吃,隻叫我多吃些。然後就賞舞聽歌,看着鄰席的平昭公主夫婦恩愛,一臉歡喜。
夜宴過半,柳花郎和平安上演了一出《梁祝》短劇,一共三幕,從梁山伯與祝英台相識相知于學堂,到相戀相許終身卻被生生拆散,最後哭墳殉情化蝶相伴相守于天上……
落幕,大家都紛紛落淚,沉浸在這凄美愛情中,難以自拔。仁善的太子,傷心落淚,久久不已……
我癡癡的望着他,他悲憫衆生,能夠對人間疾苦,情愛糾葛,願意難平,感同身受……淚珠從他的眼角一路流淌,從胡青幹淨整潔的下巴上一顆一顆滴落,在燈光下,瑩瑩若鑽石,顆顆閃耀……我真的很想上前給他擦拭,将他的淚水折疊進帕子裡,珍藏。
許久大家才從歌舞劇中回過神來,意猶未盡,讨論起來。
陳娜娜不知何時已經離席了,元欣郡主發表着與大家不同言論,與人争辯,言辭犀利。
明明是歌頌梁祝兩人的美好愛情,對愛情的忠貞,至死不渝的精神。她卻從禮教出發,認為這種愛情一開始就不該有,祝英台害了梁山伯,死有餘辜下場凄苦罪有應得。
惠王問我,怎麼這麼安靜。
我隻道,這種場合不是我能說話的,而且我師父說越是不想聽誰說話,就越是要贊同誰的觀點。
惠王呵呵一笑。平昭公主和趙桓也呵呵一笑,上席的德王問笑什麼,平昭公主小聲嘀咕了兩句,德王也呵呵一笑,靖王又來問……于是,大家都呵呵一笑……
原本夜宴就是讓大家聚在一起,暫時忘記規矩禮儀,無拘無束,輕松一下。可偏偏有人,滿口的禮儀道德,規矩章法,搞得大家都拘拘束束的,放不太開。有些人呢,平時大概很少有這種機會展現自己,可偏偏自己也沒什麼好展示的,唯有一身的端莊持重,儀态萬千,值得炫耀,便更加做到極緻,反而過猶不及,讓人如在樊籠,不得自在。
今日這場聲勢浩大的夜宴,還不如那日在畫舫的小宴上盡興,原本是要召見柳花郎和平安上殿的,這一場争論下來,元欣郡主占了上風,他們的演出便也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了,不責罰就不錯了,更莫說領賞了。衆人頓覺意興闌珊,尤其是德王和靖王,見太子不言語,二人很是讪讪,硬着頭皮賠笑。
夜宴最後,宮人們上了酸梅湯,為大家消暑解膩。
平昭公主的酸梅湯,打我和惠王眼前過,我不經吸了吸鼻子,跟着酸梅湯一路聞,端着酸梅湯的宮女從身邊過去,我也伸着脖子作勢又聞了聞,動作表情很是刻意。
惠王笑着問我怎麼了?說着将自己的酸梅湯端給我,道:“你也有。”我擡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見衆人目光差不多都被我吸引過來,才有了下一步動作。
“公主,别喝。”我起身過去,眼疾手快,一把搶過平昭公主端起正要入口的酸梅湯,聞了聞,大聲道:“這裡面果然被人加了滑胎的東西。”
公主聞言,花容失色,驚叫一聲,捂着小腹,躲進驸馬懷中,低聲哭泣。上酸梅湯的宮人們,聞言吓得跪了一地。
我淺嘗一口,點點頭,端着酸梅湯走到大殿中,對着滿臉難以置信,忍而不發的太子道:“殿下,這酸梅湯确實被人加了東西,可封存起來,讓太醫前來查驗。”
太子道:“不必,你的醫術衆人皆知。”他頓了頓,收起怒氣,心有餘悸道:“好在有你,姐姐和腹中孩兒并沒有受到傷害。”驸馬懷抱着公主,不能行禮,隻向太子深深點頭感謝太子關心照拂。
太子一臉慚愧,咬了咬下颚,站起身,冷冽道:“敢在本宮的夜宴上做手腳,戕害有孕在身的公主,實在天理不容罪無可赦,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