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海城全城人與敵軍同歸于盡後,還不待鄭玄舟派人進入城内駐守,波南國的将領就已揮着軍旗高調地搶占了佑海城。
鄭玄舟隻好派人來帶離周邊百姓,卻不妨敵軍已對周邊村莊進行掃蕩,肆意屠殺後還搶走糧草,打着埋伏殺了毅州将士一個措手不及。
衆人行至城池中心,有一囚車向他們駛來。
籠子裡關着的幾個女子臉頰擦滿了灰,頭發亂糟糟地打結在一處。她們面上的不屑在看見鄭玄舟後一掃無餘,并即刻便被喜悅替代。
她們興奮地站起身,頭探出了籠子的夾縫,對着鄭玄舟拼命地晃着手:“鄭大人!鄭大人!你身後的便是使臣嗎?是皇都終于派人來救毅州了嗎?”
押送她們的人見她們不安分,給她們每人都來了一拳。幾個姑娘頭撞到了籠子的木闆邊邊,鼻子和嘴角很快出了血點。
鄭玄舟的白發在日頭的照耀下反着光,他邁腿想往前跑去,卻被士兵拿槍攔下。
他隻好同樣對她們揮手,回道:“是!”
幾個姑娘聽後,激動地彼此說起話來。
蕭鳴澗上前,對那個下人道:“本王既來與你們談和,就請你們放了我朝子民。”
誰知那下人狠狠啐了口唾沫,罵道:“下賤的青樓貨,膽敢靠身子來勾引我們将軍,還殺了我們好幾個将領。我們沒當場殺了她們也不過是她們生得漂亮了些,被軍裡留下來用了幾日,現在你們還敢對我們提放了她們?還請禁北王别說夢話。”
蕭鳴澗攥緊拳,眯起眼睛死死盯着他。
這下人見蕭鳴澗被激怒,反而愈發得意起來:“禁北王原是這般肚量,别忘了,如今是你們向我們委曲求全,可别不小心犯了什麼錯,把你們百姓的性命皆搭了進去。”
蕭鳴淵偷偷拽住蕭鳴澗的衣角,蕭鳴澗抖了抖牙齒,沒再看他。
片刻,蕭鳴澗忽然回頭,果然就見遲水眼裡燒着火,眼眶帶着淚,手還緊緊握着個什麼東西。
他忙回身抓住遲水的手,看着她的眸子,極慢極慢地搖了搖頭。
遲水咬住牙,把袖子一甩,算是把氣咽了下去。
一行人随着領頭的蕭鳴澗的動作停了步子,囚車也恰好停在了劊子手眼前。
姑娘們約莫是猜到了蕭鳴澗幾個在想法子挽救她們,于是亮着眼睛,對鄭玄舟說:“太好了!鄭大人,你們快快去談和,不用擔心我們的。”
她們又被打了一掌,這一掌更重,她們額頭上了淤青的同時,鼻子流出血條來。
可她們在笑,嘴裡還在說着安慰使團的話。
于是拳頭又落下,于是湧出更多血。
使團人們的腿被灌了鉛,呆立在原地沒有動。帶路的下人和士兵也沒催促,靜待着讓他們看清他們的子民如何死在敵人的刀下。
姑娘們被拉下車,她們兇惡惡地掙開押送她們的手,還對着那人噴了幾次口水。
後果是她們被發怒的人扇到地上後又被粗暴的拉起。
有一個姑娘把血沫子吐到他臉上,斥道:“隻會用拳頭和下/體證明自己能力的惡心東西,滾開你的髒手,我們能走。”
押送她們的人推搡了她們幾下,手掌從她們的屁股離開。
姑娘們在刑台前排好,為首的姑娘回頭,她身後的姐妹們含着淚看她,臉上卻都挂着笑。
她抹了抹身後那個妹妹的淚,對她們說道:“待會應該吓人得很,你們要把頭背過去。”
男人又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前甩去。
她站穩身子,走到劊子手前,把頭昂起,看着久違的太陽,又對鄭玄舟喊道:“鄭大人!多謝你來毅州!我們再會啦!”
這邊站着的鄭玄舟嘴唇不停顫,淚水和鼻涕塞住了他的喉嚨,他隻能顫顫巍巍地舉起手,對着姑娘們揮了揮。
那個姑娘被男人按着跪下,腦袋被推出身子前面。
她的身子碰到地,突然就害怕地震了幾下。
她擡頭看了下劊子手握着的刀,那是一把多粗多大的刀啊,整個劍身都泛着寒光,難怪能一下子就把人的頭砍下來呢。
姑娘像觸碰到了什麼刺眼的東西,一下子就把眼睛收回到眼前的地上。她帶着姐妹們入敵軍軍營,殺敵軍将領,在牢裡被玷污和毆打,就連知曉自己要被處死時,她都沒怕過。
可真正跪在這片土地上時,恐懼忽然就把她牢牢鎖住。她不怕死,可她怕砍頭會很疼。
她深吸着氣,還不待她在心裡說出安慰自己的話語,她的腦袋就落了地。
姑娘的身子随意地倒下,劊子手把她的頭和身體踹遠,她的血撒了一地,很快就漫到了她的姐妹們站着的地方。
剩下的姑娘一個一個上前,她們光腳淌過血液彙成的河,下巴都高高地揚起。
她們嘴邊的笑化開了臉上的污垢,讓人永遠記住了她們的風華絕代。
她們的腦袋滾落一地,身體也七倒八歪地癱在一旁。
行刑的人熟練地把她們拖走,又把血迹沖刷,這裡便恢複成了原來的淨土。
使團每個人的臉頰都被濡濕,波南國人見此笑得更歡。
蕭鳴澗握着遲水手腕的手在顫個不停,他也想松了她的手,他也想他們在此大開殺戒。
但他不能。
上位者必須考量更多,才能不負眼前人的付出。
“王爺,繼續走吧。”
蕭鳴澗再沒理過這下人,隻帶着身後衆人往前。
到一座府邸後,幾個士兵将他們攔住,非要他們交出攜帶着的兵器才肯放他們入内。
蕭鳴澗瞪了眼前的敵軍好幾眼,奈何如今的确是他們處于被動地位,隻好讓衆人把長劍都交了。
一行人被引到擺滿宴席的院中,裡頭坐着兩個将軍裝扮和臣子打扮的人。
他二人臉上堆着笑,眸子陰沉沉的。見下人身後跟着的一衆鄰國人,忙站起身,對蕭鳴澗說道:“這位便是禁北王吧?快請入座。”
說罷,他們就示意下人帶蕭鳴澗坐到衆人的最前頭。
遲水剛踏進這院子,就覺得身子有些發毛。她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見這院牆高大,好似能直逼天際。
遲水總覺受到什麼壓迫,她趁蕭鳴澗還未離開隊伍,忙走到他身邊,低聲道:“仔細些,這裡有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