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說得不徐不疾,遲水很認真地看着蕭鳴澗的眼睛。
蕭鳴澗愣着神,不确定阿水是不是在跟他表明心意。
于是,他癡癡地問:“以……以同袍的身份嗎?”
瞧着他的這個樣子,遲水忽然就笑出聲,心頭也松快了不少。
她回道:“蕭鳴澗,你真笨,我是說——我十分在意你。至于什麼身份,你若娶我,那便是夫妻身份;你若不娶……我們這樣貌似也不錯。”
這話已然說得很明白了,蕭鳴澗沒再有理由懷疑。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很圓,嘴唇開開合合了幾次,終于不可抑制地上揚出一個很大的弧度,曬出了兩排白白淨淨的牙齒。
遲水跟着他笑,卻是頑皮地将一邊嘴角勾起。她把雙手張開,眉毛往上挑了挑。
蕭鳴澗會意,猛地撲到遲水的懷裡,緊緊摟住了她的背:“娶,我娶!不僅娶,本王還要給阿水辦一場讓禁州百姓都祝福的婚禮。”
阿水笑得不行,回抱住蕭鳴澗的同時又摸了摸他的頭發。
“該上路了。”見蕭鳴澗全然沒有撒手的意思,遲水拍了拍他的肩提醒道。
蕭鳴澗全身都有了勁,讓遲水在原地候着,他自個跑過去把兩匹馬拉來,想扶着遲水上馬,卻被遲水趕了趕:“去去去,我自己能上。”
盡管被拒絕,蕭鳴澗臉上也并無傷意,而是趕忙上了馬,和遲水繼續往皇都方向去。
枕福城離皇都城外還有半個來月的路程,期間二人二馬停下休息的間隙,蕭鳴澗“阿水長阿水短”的,比先前是愈加的勤快。遲水也十分受用,任由蕭鳴澗抱着她的手臂一動不動。
沒了旁的閑事煩擾,兩個人趕路趕得更是快了些,這日天将黃昏,他二人沒見着哪座城池的城門,不過望見了一片錯落的村莊。
這近處是山林,聽聞是常有猛獸出沒的,為着夜裡的安全,遲水和蕭鳴澗便進了這村子,想着有沒有人家可以借宿一晚。
此時正值稻谷收割的時節,村子邊的田野裡金色滾滾,滿是沉甸甸垂下來的稻子。
村裡的人們正卷了褲腿,紮了衣袂,踩到泥裡彎腰割着自家的碩果。
隻是這天都在人間撒下一層朦胧的蔚藍了,地裡也黑燈瞎火的瞧不清楚,田裡怎的還那麼多莊稼人。
蕭鳴澗心裡略略奇怪了一下,但隻當是百姓們勤勞,想着早些把稻子收了好。
村子裡每家每戶都透出些光亮,裡邊有模糊的人影。
蕭鳴澗随意地挑了一戶人家,敲響門,裡邊把門開了後,和氣地将自己的來意說了。
開門的男子皺眉看他,說話的聲音竟是細細的,倒跟個姑娘的嗓子似的:“你是當官的?”
“非也非也,鄙人同家中書童從霖州來,想往京城去,今夜實在無法到下一個城池,因而想在此借宿。不知公子可知哪戶人家可以收留鄙人和鄙人的書童一晚?”
男子的眼神掃過蕭鳴澗的全身,又移到蕭鳴澗身後男人打扮的遲水,還是覺着蕭鳴澗的貴氣難掩,對他有着提防:“總之我們家不成,村裡大家約莫也不許。你們若是敢,便去西邊那個空屋子裡住一晚。請你們快走吧。”
說罷,男子就把門給關上了。
吃了閉門羹的蕭鳴澗也沒想着亮明王爺的身份,畢竟在外還是低調些行事好。
他轉身,對遲水無奈地說:“百姓防備着生人總不是壞事,隻是委屈阿水跟我去那間空屋子瞧瞧去。”
遲水攬住他的手臂,一面走,一面說:“都是小事,談何委屈?”
二人往村子深處走,各家門前也有燈籠照明,因而路上不算昏暗。到了村子中央,大概是村中人們常活動的場所,這裡聚了不少的孩童,窩成一團在一起玩着。
小孩的眼睛在夜裡邊也是亮亮的,他們看見遲水和蕭鳴澗這兩個陌生面孔,都停下了自己的動作,一齊把目光放向他們兩個,不過,他們眼裡充滿了詫異。
蕭鳴澗自然地對他們笑笑,又微微颔首,是在同他們打招呼。
遲水把頭探出,視線略過了蕭鳴澗的身子,看到那群孩子的身上。
孩子們注視了他們兩個許久,有一個小男孩,嗓子卻是溫軟的,沒有壓制自己的嗓門,對着他的同伴說:“你們快瞧,這兩個大哥哥在牽手。”
其他孩子都笑出聲,叽叽喳喳地就這件事讨論個沒完。
遲水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打。
……
忘記她如今是男子的裝扮了。
兩個“大哥哥”臉“唰”一下地漲紅,都默契地加快了步子,背着包袱就找到了那唯一一間沒有點上燈的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