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堂姐又躺回地上,是了,全家現在隻有她岌岌可危,越冬現在每月給家裡掙錢,爺爺奶奶不會輕易賣她,而且三嬸娘是真的疼她,不可能如同她的爹娘一樣,任由她被賣掉。
無解,這件事情無解。
她除了被賣掉,沒有别的出路。
認命嗎?
越冬也在想,她不認命,她抗争了,她努力了,最終也不過落得一個橫死的下場。
在鄭家村這間破屋子裡醒來的時候,死亡的陰影還籠罩在她身上。
她對什麼都沒有了興緻。
交口稱贊也好,脫離苦海也好,都沒有了意義。
随便吧,那時她想。
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場夢,誰知道什麼時候夢就醒了。
這場夢一做就是兩年多,兩年多了,她還活着,她以為可以改變,但是大堂姐還是嫁給了那個姓劉的鳏夫。
甚至還提前了一年多。
她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開始對還未發生的事情感到恐懼。
她以前有恐懼過嗎?她不記得了。
她隻記得在大堂姐以嫁人的名義被賣掉之後,她就拼命地想要逃離這個家,抓住一切機會離開這裡。最終如她所願她離開了這裡,她以為迎來了新生,誰知道不過是從一個火坑跳入了另一個火坑。
關于二堂姐被賣給縣裡的富戶做小妾這件事情,她并沒有印象,隻記得她那時候也很少回鄭家村,某次回來之後,娘就告訴她二堂姐嫁人了,至于嫁給了誰,娘沒說,她也就沒問。
她知道,和大堂姐不會有太大的差别。
所以她不敢問,她必須更努力,因為下一個就到她了。
原來,他們把二堂姐賣了做小。
越冬沒有眼淚可以流,現在她随時可以脫離這個家,但是二堂姐做不到。
她除了大哭一場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二堂姐忽然止住哭聲,低聲喃喃:“也許我還有一條路。”
越冬心一緊:“死了就一定比活着好嗎?”
二堂姐沒想到越冬立刻就察覺了她的死意,沒接她的話,越冬又說:“再想想吧,也許還有别的辦法呢。”
“比如,要用錢的人,現在不需要用錢了。”越冬循循善誘。
二堂姐覺得天更冷了,止不住地哆嗦起來,越冬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她想不明白。
要用錢的人,是誰?
四叔嗎?
不需要用錢了又是什麼意思?
是要……去殺了他嗎?
是啊,地上的人忽然就不抖了,要是沒有了四叔,就沒有人在縣裡讀書,那家裡就沒有多餘的開支,不需要用錢,那自然也就不必賣她了。
對!還有大堂哥,他也打量着要去縣裡讀書,那也是個要花錢的東西。
還有堂弟……
二堂姐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在想些什麼?這都是她的家人,她怎麼能想着要去殺人呢?
而且殺人是犯法的事,她不能做,也不敢做。
但是……他們也在要她的命啊。
越冬覺得二堂姐的情況不太對,眼神有些瘆人。
“我不敢。”二堂姐小聲說,“而且殺人太麻煩了,還會牽連妹妹們。”
越冬噎住了,回想了下自己的話,似乎是有那麼點歧義。但是二堂姐真是讓她刮目相看,不敢殺人竟然是因為太麻煩了。
“倒也不必。”越冬及時打斷二堂姐的想象。
二堂姐呈大字狀癱在地上,“那還能怎麼辦呢?”
越冬說:“吓唬一下總可以。”
“怎麼吓唬?他是四叔,哪裡會理會我們說的話。”
“不止動嘴說。”越冬說,“還要動手。你都敢動殺人的心思,不會連去威脅的勇氣都沒有吧。”
二堂姐一骨碌坐起來,看向越冬:“那就吓死他。”
越冬道:“讀書人,最重臉面,一旦面容有損,或者身有殘疾就不能再考取功名。不殺他就讓他讀不了書,不必再花錢的辦法多的是,二堂姐也不必那麼極端。”
“你忘了,他這個年紀早就可以成婚了。”二堂姐嗤笑:“買媳婦難道不需要花錢嗎?”
啧,越冬想,她們不能再聊下去了,再聊下去就該畏手畏腳了。
兩人對視一眼,顯然都認識到了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