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雖對織布染色感些興趣,但她連自己的衣裳都懶得自己做,就更不會給别人做了
繡坊裡最好的繡娘照着她的畫制成了一身衣裳,是眼下最時興的樣式,賀蓮舟也笑着收下了。
縣學裡的學子都羨慕賀蓮舟,梁氏繡坊的成衣現在都是定制的,越精細的衣裳定制時間越長,也越貴。
高千枝的盛名讓梁氏繡坊的名氣跟着受到了追捧,梁稚月毫不手軟地漲了一回價錢,梁氏繡坊的成衣成了見高千枝的入場券。
日子就這麼無波無瀾的過着,梁稚月越來越信神佛之說,沒事就去道觀寺廟裡拜一拜,不論是道家還是佛家,她都拜。
還沒到過年的時候,鄭家村來了個急信,送到了鄭越夏的包子鋪裡。
那是個雪夜,包子鋪裡一片哀傷,才出生沒多久的小姑娘冷冰冰的躺在襁褓中,已經沒了氣息。
何氏哭得肝腸寸斷,鄭老三也低着頭抹眼淚。
小姑娘突然就斷了氣,縣裡最好的大夫來了,也沒救回來。
越冬站在雪地裡,渾身冰涼。
鄭家村那個同鄉将衆人一一看過,隻得對着還算穩得住的大堂哥說:“你二叔家的三丫叫我帶個信來,說是二丫被縣裡一個姓劉的富戶強娶了做小,我趕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擡走了。”
大堂哥愣愣的,竟不知如何是好:“二叔二嬸怎麼說呢?”
同鄉道:“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姓劉的住在哪裡?”越冬的聲音陰森森的,吓得同鄉往後彈去,撞在了大堂哥的身上,他顫顫巍巍道:“不知道啊,不過我瞧着那花轎朝着城西去了。”
城西,姓劉。
越冬大概知道是誰了,她成日在縣裡亂竄,眼下竟叫她瞬間就知道了是誰。
和當初四叔要把鄭大雪賣去的那家是居然同一處。
越冬怒火中燒,恰好在剛生下的這個妹妹夭折的時候,告訴她,二堂姐鄭大雪還是逃不了做小的命。
太諷刺了,像是在嘲笑她,不論你是反抗,還是認命,結局都已經注定,你改變不了。
梁稚月有點慌,越冬在她這裡一向是個安靜的模樣,這份安靜裡,有看透世事的坦然,有厭倦世俗的不屑,有随遇而安的灑脫,唯獨沒有現在散發出來的不顧一切的自我毀滅。
越冬轉身往外走去,素來畏寒的人像是感覺不到風雪刺骨,就那麼疾步朝着城西而去,火紅的狐裘在大雪裡燃燒。
梁稚月忽然就感受到了越冬所說的,高千枝刺痛了她是什麼意思。
拼上性命去做一件事,令人敬佩和自卑。
越冬在寒夜裡獨行,一刀劈開了劉府的大門,吓得幾個小厮抖着腿連滾帶爬地往府裡跑去。
劉老爺罵罵咧咧往外走,臉上帶着三道血痕,形容狼狽,當先見了越冬,先起了色心,這一個小美人比屋子裡那個倒要更精緻些。
接着被越冬一刀劈到臉前,頓時吓得屁滾尿流,是什麼心思都不敢有了。
越冬手裡提着一把長約三尺的砍刀,是砍柴的人常用的家什。
朝廷官府對鐵器的管控很嚴,如這樣的利器都是登記在冊的東西,劉府的小厮們更是隻有木棍,被越冬胡亂砍了一通,竟是誰也不敢再上前半分。
越冬一路沖到點燭妝紅的屋子外,狠狠瞪了劉老爺一眼,破門而入,就見鄭大雪手腳被縛,堵住口眼,但依然在掙紮求生。
劉老爺才知道越冬為何而來,他抱着受傷的手臂,裝作一副和善心腸:“這是我聘回來的小妾,她父母已然答應了,你是誰?這樣打上門來,可是強闖私宅,我就是當場打死你,官府也不會定我的罪。”
越冬并不理會他,徑直走到鄭大雪面前,先除了遮住她眼睛和堵住嘴的布,問她:“你要給這老匹夫做小嗎?”
鄭大雪的吼聲沖天而起:“不要!我鄭大雪甯死也不會給人做小!豎子強闖我家宅院,威逼我的父母,又将我強行擄掠至此,我要報官!求縣令大人為民女做主!縣令不敢管,那我就去州府,州府不行,那就去上京,爾豎子,老娘與你不死不休!”
劉老爺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至極,匆匆趕來的捕快臉色更是變幻莫測。
先是聽見劉老爺說人強闖私宅,看沿路進來的痕迹,還以為出了個強盜,才靠近了,就聽見這沖天而起的控訴,再看屋子裡的人确實被綁着,還有掙紮的痕迹,基本案情已經清楚,剩下的就是去落實一下那小娘子說的是否屬實。
當然,如果劉老爺願意出點錢,那麼他們也不必大雪天的往外跑,大可判一個父母同意就行了,這案子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