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難熬的越冬的确難熬,她已經被哭了半個時辰的靈了,侯夫人斷斷續續哭個沒完,那些個侍女們有樣學樣,也沒停下。
她們不累越冬卻累了,“我餓了。”
她一出聲屋子裡的哭聲就戛然而止,侯夫人抹了抹眼淚,指揮人給越冬準備吃的來。
越冬吃着,侯夫人就在旁邊眼巴巴地看着,越冬難以下咽,就看了回去,侯夫人理解錯了她的意思,柔聲道:“自知道你被人換走,流落在外不知所蹤,我便在佛祖面前許了願,一生茹素,隻願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她雙手合十,“眼下你好好回來了,必是佛祖顯了靈,過幾日我去還願,你也同去,再求佛祖保佑你一世安穩。”
越冬把飯咽下去,道:“你看着我吃不下去。”
侯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越冬在嫌棄她,越冬又道:“糾正你幾點,第一我活得好好的是因為我娘拼了命的養我長大,不是你在佛祖面前磕頭吃素求來的。第二這一路上我并非平平安安,先是被你丈夫兒子強逼離家,接着被你家惡仆欺辱,再是被逼跳江,我還能活着,純粹是我命大。最後我不是你們家的女兒,我家在潭州鄭家村,我娘是何小芝,我爹是鄭老三。”
侯夫人用帕子捂着嘴,倒在了侍女身上,又哭起來:“你不認我,我是你娘,你卻不認我,你要認别人做娘。”
越冬道:“一個母親,真的會把别人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養十幾年嗎?”
侯夫人以為她在譏諷自己,哭得更傷心了,越冬卻說:“鄭家的情況想必你們也有所了解,在那樣一個隻能吃糠咽菜的家裡,根本不可能養一個不是自己家親生的孩子,便是親生的,真到了過不下去的時候,也會把家裡的女兒丢棄。”
侯夫人嗚咽着,越冬道:“我說你們認錯了,你們卻非說我是,我害怕你們啊,高高在上的侯府,對于小小的鄭家來說是何等龐然大物,堂堂一州府君尚且要看許侯爺臉色行事,我若執意拒絕,你家随便表個态便會使我父母家人死無葬身之地,叫我如何再敢推拒。”
“我這一路提心吊膽地來了,便是想求求侯夫人,您是做母親的人,應該能理解另外一位被搶走女兒的母親,這對她來說該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苦。”越冬說得情深意切,“你們找錯了人,如果你的女兒真的被調換的話,那她現在也許正在外頭受苦,你們放我離開,快些去尋真正的女兒吧。”
侯夫人痛苦地閉上眼睛,她滿心歡喜地期待着親生女兒的歸來,她有過無數的設想,唯獨沒有想到,這個女兒堅定地相信自己是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而不是她的。
侍女扶着傷心欲絕的侯夫人離開,在她見到越冬的第一眼,在越冬懶懶睜開眼睛看向她的第一眼,她就相信,丈夫和兒子找回來的這個孩子就是她的女兒。
血脈之間的感應就是這麼不講道理,隻需要一眼她就認定了。
她不理解越冬為什麼沒有和她産生一樣感情。
不止沒有,她還能清楚地從越冬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抗拒和厭惡,仿若他們真的是大惡人,強行搶了别人的女兒做自己的女兒。
越冬終于把侯夫人膈應走了,剩下的侍女們臉上還挂着眼淚,不知所措地站在屋子裡,沒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不理解為什麼找回來的這個小姐要說自己并不是侯府丢失的小姐。
越冬認真吃起飯來,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她才能健康的活着。
侯夫人哭着去找了丈夫,許侯爺告訴她,越冬一路上和他說過的話都不用一隻手,兩個指頭就數過來了,而她們一見面就說了那麼多的話,可見越冬待她是不同的。
侯夫人竟被這話勸住了,問:“可她說自己不是我們的女兒。”
許侯爺道:“她一路上都這麼說,但滴血驗親做不得假,那人的話也都被證實了。我雖不知道她為何不願認我們,但她是我們的女兒這件事無可辯駁。”
“我的女兒我自然認得出來。”侯夫人道,“可還有許多事情對不上,隻怕有人诟病她的身份,給她難堪。”
許侯爺笑起來:“才見面就能把你氣哭的人,你當她是好欺負的?你那個陪房——”他話未盡,侯夫人也知道他說的事,她低聲道:“平日還算得用,我不知她竟如此拎不清,倒是給夫君平添煩憂了。”
“這孩子性格古怪,連嶽嬷嬷都吃了虧,更不用說旁的人了。”許侯爺安撫妻子,“時間久了,她知道我們真心待她,轉過彎來,就好了。”
侯夫人點點頭,又放下心來。
因為真小姐的回歸,許侯府裡的氣氛總是透露出一絲詭異,從前的小姐變成了養女,接回來這個又一直說自己不是真的,從老國公夫人到各房的主子都沒有明确表了态,阖府的下人們便都縮着頭當鹌鹑,是誰也不敢得罪,誰也不敢讨好,風氣竟然還正了不少。
越冬養病養了好幾日,連屋子門都不出,許侯爺和許逢予每天都很忙,但是兩人不約而同地每日總要空出一點時間來和越冬培養感情。
雖則完全沒有任何進展就是了。
侯夫人要打理府中大小事物,也忙得很,但總還在府裡,見越冬要更便宜些,她想帶許月觀和許嵘予來見越冬,又怕越冬不高興,便現和越冬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