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冬無所謂:“我都不介意,你們就更不必擔憂了。”
侍女一直很溫和:“您自回來了,還沒有去見過老夫人,那是您的祖母,她老人家挂心着您,也不顧長輩的身份要來看望您,都叫侯爺給攔住了,說是您到底是小輩,傳出去了,叫人說您的不好。”
越冬兩隻手被包裹着,什麼也做不了,就觀察自個的手,“她又不是我的祖母,傳出去了又如何?”
許嵘予聽到這裡心裡咯噔一下,說不上來什麼感覺,他不承認越冬可以,但是越冬不願意做他們家的女兒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侍女聽得她這樣說,對嶽嬷嬷所說的有個性有了新的了解,她道:“自您歸來,侯爺與夫人就在準備認親宴,您的身份就是侯府的千金,老夫人就是您的祖母。”
“認親宴?”越冬笑起來,看向許逢予,“你們還敢搞這種東西,不怕我到時候掀桌子嗎?”
許逢予抿了下唇,沒說話,許嵘予要炸,再看了看許逢予的态度,竟忍了下來,明着來不行,他就暗地裡搞,什麼認親宴?别想辦成。
侍女見許逢予不說話,她便道:“一家人,總能容忍您的小脾氣,月觀小姐還住在府裡,您心裡不痛快,大家都能理解。”
許嵘予冷哼一聲,家裡住了個外人,他心裡也不痛快。
好吧,越冬想,這是認清現實,放棄把她往大家閨秀的方向打造了,要給她換一個驕縱無禮的方向了。
就差明着說你想怎麼鬧都可以,畢竟是小門小戶養大的孩子,不懂禮數不知廉恥都是可以理解的,往後侯府慢慢教導就是了。
越冬收回手,站了起來:“走吧。”
侍女叫人去傳竹辇,又看她滿身都是血,要安排她換衣裳,越冬道:“我說——走。”
侍女怕繼續糾纏下去她又不願去了,于是就放棄了。
許逢予隻把人送出門,仔細給她披了披風,眼看天色将暗,晚間起了風,怕她受寒,但是他并不跟着送越冬過去。
老夫人的侍女側着身子微欠着身給越冬領路,越冬問她:“你不累嗎?”
領路的人一怔,才道:“做慣了的事,沒有累不累的說法。”
老夫人正同侍女們玩笑,見越冬進來,就一個勁的看她,越冬竟也不怵,擡眼看了回去,老夫人打量她,她也打量老夫人。
“倒是個沉得住氣的。”老夫人當先開口,決口不提她身上的傷,而是道:“月觀和嵘予兩個孩子要是能如你一般,便不會有今日的鬧劇了。”
越冬找了個位置坐下,一點也不客氣,倒是不賣慘,“老夫人謬贊了,隻不過是因為我不曾有求于你,又不貪戀您的财權,故而沒有谄媚之心罷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月觀,不會離開侯府。”
“她愛在哪在哪,我管不着。”越冬道。
老夫人見她不似作僞,是真的不在乎許月觀是不是在侯府裡。
“所以你今日這一出不是沖着月觀去的?”老夫人道,“隻是碰巧她去了,你借題發揮而已。”
越冬沒有否認,老夫人看着她有意藏起來的傷,心想隻怕許嵘予也被她借題發揮了,隻是這傷看着卻應當不是假的,雖有披風遮掩,裙角下的血迹卻做不得假。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可輕易損傷?”老夫人說教她。
越冬說:“貴府二公子那般沖進來,我今日不是受辱便是受傷,并無分别,老夫人偏心自家孫兒,我自無話可說。”
老夫人聽她話裡并不是在責怪她這個做祖母的沒有公平處事,而是她将自己當做外人,在侯府受到了不公的對待,是因為侯府的孩子跋扈無禮,而長輩又護短。
雖然不舒服,但是她能理解。
越冬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老夫人閱人無數,又如何會讀不懂越冬故意要告訴她的事情。
甚至她都沒有反駁自己話中給她定下自傷的結論。
侯府怎麼處理許嵘予找她麻煩這件事她一點也不在乎,甚至許嵘予說不是他推的,她也順水推舟說不是。
因為她是被搶回來的假女兒,受到欺負,受到不公,正說明了她的身份有問題,因為不是親生的,所以不被重視,連被府上的二公子推倒受傷這樣的委屈也要咽下去。
她要的就是向整個侯府傳達出這樣的訊息,從一開始就給自己打上一個假千金的符号。
老夫人細細看着越冬,一個普通的耕讀人家,連溫飽都可能難以為繼的家庭,竟然可以養出這樣氣定神閑的孩子來,比他們侯府金尊玉貴養大的還要沉穩。
不是她看不起人,而是一個人的成長和環境實在有很大的關系。
就像你不能要求一個沒有讀書識字的人出口成章文采斐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