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稚月沒有推拒,當即就應下了,她對許侯府也有不滿,好好的孩子交到他們手上,結果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許侯府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她道:“越冬這個樣子我也不放心,那便叨擾貴府一夜。”
侯夫人像被人打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卻又解釋不得,最後期期艾艾地走了。
梁稚月道:“他們倒有心,我才至上京,就急急接了我來,要定你的心呢。”
越冬道:“怕我跑了才對。”
“就你現在這幅病貓樣子,能跑到哪裡去?”梁稚月嘴上說着越冬,心裡卻心疼她,“如何就鬧到了要跳江的地步?你知不知道我得了信之後究竟有多害怕,消息傳得又慢,我真怕你把自己作死了,等我趕來,連屍骨都收不上。”
“你這般不情願,當初又何必随他們走這一趟,侯府再是尊貴,到底頭上還有國公府王府,且輪不到許侯府一手遮天,怎麼就要你拿命去博了?”
梁稚月說個不停,“你答應過我再不拿性命開玩笑,一離了我竟是忘了個幹淨,現如今又病着,我連碰都不敢碰你一下,你是越發猖狂了。”
越冬低眉斂眸的聽着,一句也不反駁,等梁稚月說夠了,她才再問了一遍:“你怎麼來了?”
梁稚月沒有再拿話堵她,“我不放心你,思來想去還是得跟來看看。”
“你的生意不要了?”
“哪能啊。”梁稚月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且放心。我看上京如此繁華,來都來了,也瞧瞧咱們的生意能不能再擴一擴。”
越冬不太看好:“上京的關系比較複雜。”她想起來魯國公府,便叮囑梁稚月道:“你還是不要留在許侯府,這就走罷,往後也不要與我走得近。”
“許侯府有個政敵,正是更高一級的魯國公府,兩家争鬥已久,我暫且難以脫身,你就不要再攪和進來,隻當咱們在潭州也不過是尋常的東家與雇工,免得牽連了你。”
梁稚月還不知道越冬生病的原因,但是關于魯國公府已經有所了解,“高千枝信裡與我說過,不是說魯國公府與許侯府并不傷許遲兩姓之外的人?你倒不必擔心我,我要擔心你才對。許侯府太不地道,當初竟是絲毫不提這樣的事,若早知如此,我斷不會舍你随許侯爺離開潭州。”
越冬搖頭,如果她當時沒有跟着許侯爺離開,等待她的也許就是來自魯國公府對許侯府的報複。
她道:“所謂的不傷許遲兩姓之外的人都不過是說出來糊弄人的罷了,兩府相争已經到了要相互殺人的地步,在這個過程中怎麼可能不誤傷其他人呢,他們這樣說,就是在堵世人的嘴,到了動真刀真槍的時候,誰還會管這些虛無缥缈的承諾。”
“且我聽許侯府老夫人的意思,眼下魯國公府的那位掌事人,大約不是個講理的,前人的規矩,他未必肯認。”越冬憂心忡忡,她當初是一點關于魯國公府的事情都不知道。
他們瞞她瞞得死緊,從頭到尾是半點風聲也沒透露給她。
梁稚月道:“既是如此,我更不放心你留在這裡。”又埋怨她:“當初叫你跑,你不跑,非要來走這一遭。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現在這副鬼樣子,竟還有了性命之憂,再讓你獨自胡來,誰知道還有什麼驚吓在後頭等着我。”
越冬道:“事關性命——”
“你還知道事關性命。”梁稚月沒耐心聽她勸,問她:“當初那個和我說天下之大哪裡都可以去的越冬去哪裡了?”
“我走出了潭州,去過中州餘州,此時又到了上京,我覺得你說的對,天下之大哪裡有我不可以去的地方呢?”梁稚月道,“端朝國土千萬裡,我們隻走過了這麼零星幾個地方,才見過萬分之一的風光,這世上還有無數的風景等着我們去看,區區一個上京城而已,困不住我們。”
越冬聽着梁稚月這樣豪情萬丈的暢想,難以控制地随着她熱血沸騰,但是她又在心裡鄙夷自己,當初那樣質問梁稚月時,她全然不似現在的梁稚月那麼真誠。
那時她還是斷了線的風筝,不知道自己會飄向哪裡,也不想去尋找方向,隻想把自己藏起來,找一條捷徑讓自己過得舒服些。
她給了梁稚月一點火星,梁稚月用熊熊烈火來回報她。
梁稚月看着她笑:“感動吧。”
“我當時也這麼感動。”梁稚月道,“那個繡坊對我的意義,無異于一次全新的生命,是你救了我。哪怕你最初的目的并不是救我,但是我确實因為你的出現才保住了繡坊,才有了今天的梁氏,那些我想要去做的事情,才有了可能。”
梁稚月撫了撫越冬的頭,“所以不要害怕會給我帶來災禍,你已經支付過報酬了。”
越冬仰了下頭,她不想再哭了,眼淚是軟弱的表現,而從她決定徹底否決這個身份的時候,她就不能再有這種東西。
“好吧。”越冬說,“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她不再是單打獨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