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太後之舉,令滿朝文武人人自危,而齊太後卻在此事之後,自缢而死,留下懿旨自廢太後之位,拒入皇陵,她要和齊氏那些枉死的族人們葬在一起。”
許逢予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越冬一直安靜地聽着,這是他們一直不肯告訴她的事情。
許月觀的身世,是他們一直隐瞞她的原因。
許逢予的過去還沒有講完,“高宗皇帝失去了母親,卻也坐穩了皇位,他的兩個妹妹,一個嫁給了齊氏,一個嫁給了遲家,齊遲兩姓便有了幾十年的表面和睦。然好景不長,兩位公主的後代在高宗皇帝的撮合之下喜結連理,卻在成親當日雙雙暴斃。”
“許家也牽連其中。”
“而在這個時候,高宗皇帝崩逝了。那是一段很混亂的時代,三家之間彼此攻伐,還有人渾水摸魚,短短三、四年的時間裡有七位皇帝登基和駕崩,天下太平不過一代人的功夫,就已經有了再次大亂的征兆。”
“張氏在這個時候異軍突起,那時候中宗皇帝才十一歲,在各方勢力的裹挾下被推上了皇位,這是位非常狡猾的皇帝,将遲齊許三家的掌事人哄得團團轉,最後扶持張氏掌權而坐穩了皇位,再恩威并施,結束了這一場混戰。”
“這些都是舊怨。”許逢予繼續道,“中宗皇帝在世時,尚可壓制遲齊許三氏,今上登基之後,卻漸漸壓制不住,遲家擴張勢力,齊許兩氏也不能坐以待斃,而十幾年前,在遲家的謀劃之下,齊氏被抄家滅族,月觀就是在那個時候頂替了你作為許家的女兒活了下來。”
“齊氏的滅族,有保全許家的衡量在其中,後來遲家與許家正面對抗愈發激烈,今上便越發倚重張氏,衛将軍府的建立,讓遲家和許家都為之避讓,出手都有了顧忌。而我們在得知月觀的身份之後,并不能将之公之于衆。”
“着急找回你的真正原因是魯國公府以為你是齊氏那個逃過一劫的孩子,他們以為你是月觀,才要來殺你。”許逢予有些擔心越冬能不能接受他接下來的話。
“你越證明你不是許家的女兒,魯國公府便越确認你就是齊氏的那個孩子。”
許逢予的故事終于講完,越冬手裡的繡花針卻無法再落下去,“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這些?”
“是覺得我會暴露許月觀的身份以保全自己嗎?還是你們覺得我不配知道這些,最好做一個被蒙在鼓裡的蠢貨,像個木偶一樣被你們操控。”越冬控訴着,她為現在的自己,也為曾經的自己。
他們這一段恩怨太長了,每一件都是要寫進史書留給後人評說的大事,可是對于越冬這樣從潭州的一個小村子裡長大的人來說,想要知道這些曆史無異于癡人說夢。
她連讀書的資格都沒有,隻要他們不想告訴她,她就永遠不會知道。
“你現在來告訴我這些又有什麼用呢?”越冬心裡發澀,“來看我把自己逼到絕路上,發現前後左右都是懸崖,然後跪下來祈求你們救救我嗎?”
越冬滿眼都是不肯落下來的眼淚:“你們眼睜睜看着我把自己逼上絕路,可曾真心想過要拉我一把?”
“許逢予。”越冬加重聲音,“許世子。”
“請你告訴我,我還能活下去嗎?”
許逢予聲音發抖:“我們從未想過要害你,我們都希望你能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可是事與願違。”許逢予有些不敢看越冬,她單薄的身體像是空中的風筝,一陣風就能将她吹走。
“事與願違?”越冬發笑,“事情不正如你們所願嗎?”
“你們真正想要保護的那個人,從始至終都好好地活着。”越冬話裡的每個字都化作利劍刺入許逢予心中,疼得他無法呼吸。
“我們也想要保護你。”他無力地支撐着。
“哈哈哈……”越冬仰頭笑起來,她想起來在潭州的時候,她對許逢予說:‘如果你隻能救一個人,你會毫不猶豫地走向她。’
原來她這麼聰明,竟然一開始就猜到了結果,當時許逢予并沒有反駁,而她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一語道破真相,于是再次做了那個愚蠢至極的決定。
到上京去。
從到上京去做許侯府的女兒,變成到上京去不做許侯府的女兒。
都一樣的愚蠢。
她的人生早就被寫好,無論她怎麼掙紮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