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覺得你不是齊家之女了。”遲翊道。
越冬道:“本來就不是。”又道:“所以說你蠢。”
遲翊低聲笑了一下,“可是我不在乎。”
“你是不是又怎麼樣呢?他們拖拖拉拉下不了決心,我看得厭煩,幹脆幫他們一把。隻能說你的運氣實在不好,正好碰上我心煩的時候出現。”遲翊沒有絲毫歉意的說道。
越冬動都沒動一下,遲翊指了下左肩上的傷口,道:“這一箭算是還你的。”
“那你可以轉過去了嗎?”越冬說。
遲翊反而越發對她感興趣,“他們都說我瘋,我覺得你也瘋。”
越冬眼皮一下比一下沉:“有什麼辦法呢?誰叫我沒本事,不能把欺負我的人直接掀翻,隻能靠發瘋來讓自己痛快些,不然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憋死。”
遲翊躺了下去:“說的也是。”
他和先前在皇帝面前時判若兩人,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演的。
遲翊不盯着了,越冬便伏在地上睡了過去,遲翊卻又忽然出聲:“你叫越冬?誰給你起的名字?每個冬天都要越過去,那豈不是說你每年冬天都有劫難。為何不叫你越三歲?越十五歲?如此一來隻消過一個關隘便萬事大吉了。”
越冬已經有些迷糊:“人總要有個希望才能活下去。”
“等到冬天過去,春天就要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越冬說,所以不論有多難,就期待一下冬天,因為隻要渡過了冬天,萬物複蘇的春天會給人帶來無盡的希望。
遲翊還想和她說會兒話,卻已經聽見越冬均勻的呼吸聲。
上京裡的人都背着他叫他小瘋子,他知道,他也不在乎,人之一世何其短,何必要去在乎那些無關緊要之人的目光。
他活得肆意妄為,也活得憋屈至極。
沒有人會認真聽他說話。
越冬忽而醒起來又像是在呓語:“到底是哪個天殺的告訴你我是齊家女的?我遲早要拔了他的舌頭,胡言亂語害我至此。”
遲翊沒說話,越冬也沒有追問。
張庭舟完全沒有要審問他們的意思,越冬的身份已經不由她說了算。
這是一場博弈,博弈的結果就是她的身份。
所以隻需要好吃好喝的養着他們,不要讓人死了,等到陛下需要的時候再完好無缺地還回去,他這樁差事就算了結。
越冬睡得很沉,卻還是在聽到外頭動靜的第一時間醒過來,是看守的人在交班。
張庭舟在旁邊盯着,不知道就這麼一場交班有什麼好盯着的,她又躺了下去,左肩上的傷口疼得厲害,醒過之後就不怎麼睡得着。
昨夜事發突然,她也是臨時起意鬧這一場,結果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也不知道許逢予幫她找人找得怎麼樣了?她這麼一鬧,許逢予會不會就不幫她找了?
這事還是做得沖動了。
越冬逐一複盤自己幹的事情。
這一支箭在她意料之外,但又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她需要一個不那麼刻意的時機告訴皇帝她不是安慶侯府的女兒。
他信也好不信也罷,隻需要讓他聽到,讓他有了猶疑,就足夠了。
這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是可以壓在安慶侯府之上的人。
雖然在今夜這一番沖突裡,很明顯的能看出來皇帝對許侯府和魯國公府還是忌憚更多一些。
但是齊家能滅,就代表許家和遲家也可以被滅。
隻是時間問題而已。
總體來說,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但是皇帝要張庭舟查她身份這件事充滿了不确定性,最怕的就是張庭舟和許逢予狼狽為奸,像在潭州時那樣,胡亂給她定下身份。
但是有魯國公府在旁,想必不太容易。
越冬想累了,她真的不适合幹這些事。
她就想不動腦子的活着。
但是不動腦子就要死。
可她又不想死。
張庭舟又來了,他在越冬牢房門口看了很久,他沒說話,越冬就埋頭吃東西,不知道這些吃的是衛将軍府準備的還是安慶侯府準備的,很豐盛。
遲翊也有,應該是衛将軍府吧。
張庭舟站了一會兒又走了,遲翊靠了過來,問越冬:“他什麼意思?”
越冬道:“你問他啊,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他們兩個在牢房裡住得挺悠閑,除了不能出去閑逛也沒什麼不好,越冬還分了兩本話本子給遲翊看。
他們之間倒是沒什麼劍拔弩張的氣氛,在皇帝面前的針鋒相對也都不存在,相處得極為和平,還能就話本子上的離譜情節讨論一二。
大牢裡隻有最高處有一扇小小的窗戶,才關進來那日下了一場雪,很快又停了,這幾日都沒再下,天卻沒有放晴,一直陰沉沉的,遲翊說要下一場大雪了。
又過了兩天許逢予披着一身風雪進了大牢。